玉佩染疑云

沾血的通行令在掌心灼人，阿竹的指尖抖得厉害。月光从庙门的破洞漏进来，照在沈清辞煞白的脸上，他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说的是真的吗？”阿竹的声音像被冻住的冰，“当年锁魂崖出事时，你也在？”

雪影从她怀里跳出来，对着沈清辞龇起牙，颈间银铃“叮铃”作响，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这只从不说谎的灵狐，竟也在怀疑他。

沈清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已被一层深潭般的沉寂取代：“是。我在。”

“那你为什么从没说过？”阿竹攥紧玉佩，血迹透过指缝渗进掌心，“我爹娘死的时候，你就在旁边？你看着他们……”

“不是的！”沈清辞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赶到时，他们已经……”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话被堵在喉咙里，“阿竹，有些事不能急，等你找齐碎玉，我定会……”

“定会什么？”红衣女子的声音像鬼魅般从庙外传来，却不见人影，“定会像骗你爹娘一样，把你也骗进锁魂崖的地宫？”

沈清辞猛地提剑指向庙门：“苏曼卿！你装神弄鬼，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让她看清真相。”庙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沈师兄，你敢告诉她，三年前你在马厩外捡到的那半块碎玉，本是该交给赵长风的吗？你敢告诉她，她手腕上的‘承命’印记，其实是用清玄禁术催醒的吗？”

阿竹浑身一震，猛地摸向手腕——那圈淡红印记不知何时烫了起来，像有无数细针在扎。她想起初见沈清辞时，他看这印记的眼神；想起他说“你父母是英雄”时的欲言又止；想起他给她竹哨、给她地图，步步引导她走向丹霞谷……这些曾让她温暖的细节，此刻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雪影，”阿竹忽然看向灵狐，声音发哑，“她说的是真的吗？”

雪影的琥珀眼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它看看沈清辞，又看看阿竹，忽然用爪子指向庙外，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咽——像是在让她快走。

“你要走？”沈清辞的声音里带着痛惜，“就因为她几句话，一块染血的玉佩？”他往前走了一步，长剑“哐当”掉在地上，“阿竹，我知道你爹娘的事让你难信旁人，可我……”

“你让开。”阿竹抱起雪影，转身往庙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不敢回头，怕看见沈清辞失望的眼神，更怕看见自己心底那点尚未熄灭的信任。

刚走出庙门，手腕的印记忽然剧痛起来，眼前竟闪过一片血色——不是溶洞里父母化作青光的画面，而是锁魂崖顶，沈清辞穿着染血的白袍，手里握着半块锁魂玉，正对着赵长风单膝跪地：“弟子无能，没能护住林师妹夫妇……”

“这才是你没见过的‘真相’。”苏曼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竹猛地回头，见红衣女子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把玩着块玉佩，正是沈清辞给她的那张地图里夹着的标记符，“他不是在护你，是在‘看管’你。看管一个带着碎玉、能重铸封印的‘承命者’。”

阿竹的目光落在苏曼卿手里的玉佩上，忽然认出那玉的纹路——和兽皮画像上父母身边的佩剑剑柄，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阿竹后退一步，锁魂玉在怀里亮起青光，“你说的若有半句假话，休怪我……”

“怪你用碎玉伤我？”苏曼卿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悲凉，“我是你娘的师姐，是看着你在襁褓里啃手指的人。若真想害你，在迷雾泽就不会只派幻术妖兽试探你。”她抛来一个布包，“这是你娘当年的剑穗，上面有她的灵识，你若信不过我，便让雪影看看。”

雪影从阿竹怀里探出头，嗅了嗅布包，忽然发出亲昵的呜咽，尾巴也摇了起来。灵狐额间的朱砂痣泛起金光，竟和布包里的剑穗相呼应——那是护灵兽对旧主之物的认可。

阿竹的心彻底乱了。她看看苏曼卿，看看布包里绣着竹节的剑穗，再回头望了眼山神庙里那道孤寂的白袍身影，忽然想起沈清辞说的“苏曼卿擅易容”，又想起雪影从不说谎的天性。

“我要自己去丹霞谷。”阿竹抱紧雪影，锁魂玉的青光在她周身亮起，“你们谁也别跟着。”

她转身往南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山神庙的方向传来沈清辞的喊声：“阿竹！锁魂玉重铸时会有反噬，没有清玄心法护持，你会……”

声音越来越远。阿竹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怀里的碎玉和母亲的剑穗。雪影在她怀里蹭了蹭她的下巴，银铃发出轻柔的响声，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陪她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苏曼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收起了笑容，眼底浮出复杂的情绪。她转身看向山神庙，冷冷道：“沈清辞，你以为瞒到最后，就能护她周全？当年你没护住清婉，如今也护不住她。”

庙门后的白袍身影动了动，却没出声。

夜色渐深，阿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她不知道该信谁，只能信手里的碎玉，信雪影的直觉，信母亲留在剑穗上的温度。

只是手腕上的“承命”印记，还在隐隐发烫，像在提醒她——这场寻玉之路，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那些被掩埋的真相，或许比碎玉重铸后的反噬，更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