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开断魂崖的路比想象中难走。密林遮天蔽日，脚下的石子路被藤蔓缠得看不出原貌，偶尔有妖兽的嘶吼从深处传来，都被雪影颈间的银铃惊退。沈清辞走在前面开路，长剑削断挡路的荆棘，白袍下摆沾了不少泥点，却依旧走得沉稳。

阿竹跟在后面，怀里揣着母亲的剑穗。那是个青蓝色的丝穗，末端缀着颗小小的竹节玉佩，和她衣衫上的补丁记号一模一样。自从小石头（实为妖修）被识破后，她总忍不住摩挲这剑穗，总觉得上面藏着什么。

“在想什么？”沈清辞忽然回头，见她对着剑穗出神，脚步慢了半拍。

“我娘的剑穗。”阿竹把穗子递给他，“苏曼卿说是她的灵识所寄，可我除了觉得亲切，没看出别的。”

沈清辞接过剑穗，指尖触到竹节玉佩时，忽然“咦”了一声。他将玉佩对着透过树叶的光斑细看，又用指腹摩挲着穗子的丝线，眉头渐渐皱起：“这不是普通的丝穗，是‘同心结’的织法，里面藏着灵文。”

“灵文？”

“嗯。”沈清辞小心地拆开丝穗的结，果然见里面裹着几缕极细的金线，金线弯弯曲曲，组成几个模糊的字，“需要灵力催动才能显形。”他握住阿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金线上，“集中意念，想着你娘的样子。”

阿竹依言照做，指尖的灵力顺着金线漫开。金线忽然亮起金光，在半空中拼出一行字：“魂归守心，玉碎三成，苏女不可信，清辞……”最后两个字像是被利器斩断，只剩下残缺的笔画。

“苏女不可信……是说苏曼卿？”阿竹心头一震，“可雪影说她的剑穗是真的。”

“剑穗是真的，但人未必。”沈清辞的脸色沉了沉，“你娘当年定是察觉了苏曼卿的异样，才在剑穗里藏下警示。至于最后‘清辞’二字……”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或许是想提醒你，我有难言之隐。”

雪影忽然从阿竹怀里跳下，对着密林深处叫了两声，尾巴指向一处被藤蔓掩盖的山壁。那里的岩石颜色比别处深，隐约能看见人工凿刻的痕迹。

“有古怪。”沈清辞握紧长剑，缓步上前拨开藤蔓——山壁上竟有个半开的石门，门上刻着和锁魂崖地宫一样的藤蔓花纹，只是规模小了许多。

“是清玄宗的秘密据点？”阿竹凑近细看，见门楣上刻着个“竹”字，和母亲剑穗上的笔迹如出一辙。

“更像是你娘的藏身地。”沈清辞试着用灵力推门，石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里面的石室。石室不大，角落里堆着些竹简和药草，中央的石桌上，放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

阿竹打开木盒，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本泛黄的日记和半块玉佩——玉佩的形状，竟和她手里的锁魂玉碎片能拼合大半！

“是第三块碎玉的一部分！”阿竹又惊又喜，将两块玉凑在一起，青光瞬间亮起，比之前更盛，“我娘把它藏在了这里！”

沈清辞拿起日记，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林清婉的笔迹。日记里记着她和阿竹父亲修炼、守玉的日常，直到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

“……曼卿师妹近日言行古怪，总问锁魂玉重铸的反噬之法，莫非她想……”

“……阿靖说赵长老看碎玉的眼神不对，让我把其中一块藏起来，若出事，留待女儿将来……”

“……清辞师弟送来的同心结穗子很巧，正好藏灵文，但愿女儿将来能看见……”

最后一页，只画了个简单的地图，标注着“丹霞谷禁地——碎玉真藏处”，旁边还有行小字：“苏曼卿偷的是假玉，真玉在……”后面被墨点晕染，看不清了。

“假玉？”阿竹愣住，“那潭水里看到的红衣女子拿的碎玉……”

“是她仿造的。”沈清辞合上日记，语气凝重，“你娘早有防备，把真玉藏在了两处，这里是其一，另一处……多半在丹霞谷禁地。苏曼卿偷假玉，或许是为了引赵长老上钩，又或许……是想逼你去禁地找真玉。”

雪影忽然对着日记叫了两声，用爪子指着日记里的一幅小画——画的是守心树，树底下画着个小小的狐狸，额间有朱砂痣，旁边标着“雪影迷踪阵”。

“雪影迷踪阵？”阿竹看向灵狐，“和你有关？”

雪影点点头，跳到石桌上，用爪子在灰尘里画了个复杂的图案，正是守心树树根处的纹路。沈清辞看着图案，忽然道：“是护灵阵！当年你娘让雪影守在地宫，不仅是护玉，更是为了守住这个阵——这阵能暂时压制锁魂玉的反噬，重铸时用得上！”

石室里的灰尘在青光中飞舞，阿竹忽然觉得，散落的碎片正在一点点拼凑：母亲的布局、苏曼卿的真假难辨、赵长老的觊觎、沈清辞的守护……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人在为她铺路。

“我们得去丹霞谷禁地。”阿竹握紧那半块新找到的碎玉，眼神坚定，“不管苏曼卿有什么目的，我都要拿到最后一块真玉。”

沈清辞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山涧的水：“好。”他将日记和玉佩收好，“不过得先离开这里，方才开门时灵力波动太大，怕已惊动了附近的人。”

话音刚落，雪影忽然发出尖锐的嘶鸣，颈间银铃急促地响起来。石室门外传来脚步声，伴着赵长风阴沉的声音：“清辞贤侄，阿竹小姑娘，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石门被一股巨力推开，赵长风带着十几个弟子站在门外，个个手持长剑，眼神不善。他的目光落在阿竹怀里的碎玉上，贪婪得像要滴出血来：“果然在这里藏着宝贝。林清婉的女儿，果然和她一样蠢，把碎玉送上门来。”

沈清辞将阿竹护在身后，长剑出鞘，青光凛冽：“赵长老，以大欺小，不怕坏了清玄宗的规矩？”

“规矩？”赵长风冷笑，“等我重铸锁魂玉，成为修仙界第一人，规矩就是我定的！”他挥了挥手，“拿下他们，碎玉归我，这丫头……”他舔了舔嘴唇，“留给你们玩。”

弟子们一拥而上。沈清辞的剑光如练，瞬间挡住众人，可对方人多势众，他很快就落入下风。阿竹抱着雪影，看着沈清辞肩头被剑划出血口，急得手心冒汗——她该怎么帮他？

雪影忽然跳进她怀里，用爪子拍了拍她手里的碎玉，又指了指石桌上的日记。阿竹灵光一闪，翻开日记最后一页的地图，将碎玉按在地图标注的“禁地”位置——

碎玉忽然亮起刺眼的青光，与石室里的另一块碎玉遥相呼应，两道光柱直冲天际！赵长风的弟子们被青光扫中，纷纷惨叫着倒下。赵长风又惊又怒，挥剑劈向光柱：“孽障！”

就在这时，雪影额间的朱砂痣金光暴涨，九条尾巴在空中织成光网，将赵长风困在其中。沈清辞趁机一剑刺中他的手腕，长剑落地。

“不可能！”赵长风看着光网，满脸难以置信，“雪影迷踪阵……你怎么会……”

“我娘留下的东西，自然是护我的。”阿竹握紧碎玉，青光在她周身流转，“赵长老，你觊觎碎玉，害死我爹娘，今日该还债了！”

赵长风被困在光网里，气得哇哇大叫，却怎么也挣不脱。沈清辞上前，用捆仙绳将他绑住：“交给掌门发落。”

石室的青光渐渐散去，雪影累得趴在阿竹怀里，银铃有气无力地响了两声。阿竹摸了摸灵狐的头，又看了看沈清辞肩头的伤口，忽然觉得，重铸锁魂玉的那一天，不远了。

沈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伤口，笑了笑：“皮外伤，不碍事。”他捡起地上的日记，“走吧，去丹霞谷。”

阿竹点点头，将两块碎玉和母亲的剑穗贴身藏好。阳光透过石门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

前路或许还有波折，但她知道，只要碎玉在身、知己在侧，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剑穗藏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