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洲睁开眼时，鼻腔里灌满了潮湿的霉味。
老旧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墙皮剥落的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纸箱，上面印着“服务器配件”“高性能显卡”的字样。而房间正中央，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正盘腿坐在电竞椅上，指尖在机械键盘上敲出密集的声响，屏幕上滚动着他看不懂的绿色代码流。
是沈桥砬。
比他记忆里要瘦一些，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T恤领口沾着可疑的咖啡渍，却在抬眼揉太阳穴时，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和他后来在沈家病床上偷拍到的侧脸重合在一起。
【靠，这防火墙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青年低声骂了句，指尖更快地跳跃，【还好老子留了后手，不然今晚又得通宵。】
清晰的心声钻进脑海时，沈陵洲的心脏猛地收紧。
读心术还在。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完全没注意到闯入者的青年，喉结滚了滚。这是沈桥砬原本的世界？没有沈家的雕花栏杆，没有价值连城的古董摆件，只有堆得像山的电子元件和弥漫在空气里的速食面味道，却让沈桥砬整个人都散发着鲜活的气劲——那是在沈家永远紧绷着、藏在软萌外壳下的真实模样。
青年终于敲完最后一行代码，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随手抓过旁边的可乐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没在意，反而盯着屏幕上弹出的“入侵成功”提示，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搞定！这次的奖金够换个新主板了。】他晃了晃可乐罐，视线不经意扫过门口，动作猛地僵住。
沈桥砬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戴上，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熬出了幻觉。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和这满是电子垃圾的房间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张脸——清隽得像从财经杂志上走下来的，偏偏眼神沉得吓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卧槽？入室抢劫？不对，这气质不像……私生饭？可我没暴露过地址啊。】沈桥砬悄悄按下键盘侧面的紧急报警键，表面却扯出个假笑，“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沈陵洲没说话，目光掠过他脚边散落的电路板，掠过屏幕上还没关掉的代码界面，最后落回他沾着可乐渍的领口。
【他怎么不说话？眼神好瘆人……难道是仇家找来的？我最近黑的那几个赌场，不至于派这么帅的人来报复吧？】
沈陵洲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原来他以前是这样生活的。靠敲代码赚钱，住在这样逼仄的小屋里，却比在沈家吃着山珍海味时更自在。那些在沈家被他藏得严严实实的锋芒，在这里根本没打算收敛。
“沈桥砬。”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微哑。
青年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认识我？难道是暗网的同行？不对，我从没见过这号人物……长得这么帅，要是混暗网早该被扒烂了。】
“你是谁？”沈桥砬的手悄悄移向桌下的防狼电击器——那是他上次帮警方追踪人口贩子时，对方硬塞给他的。
沈陵洲往前走了两步，房间太小，他一靠近，沈桥砬就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和满屋子的咖啡味格格不入。
【距离太近了太近了！这颜值怼脸看更犯规了！】青年的耳朵悄悄红了，【不行沈桥砬你清醒点！这人来历不明，很危险！】
“我是沈陵洲。”他看着青年瞬间瞪大的眼睛，补充道，“来找你的。”
【沈陵洲？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沈桥砬皱着眉回想，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说“来找你”时，眼底翻涌的偏执——就像猎人终于追到了逃离的猎物，带着势在必得的疯狂。
他还不知道，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男人，已经在另一个时空里，把他的心跳、他的代码、他藏在眼泪后的每一个念头，都刻进了骨血里。
沈陵洲的目光落在他敲代码敲得发红的指尖上，那里没有纱布，没有自杀留下的伤痕，只有常年敲击键盘磨出的薄茧。
真好。
他想。
这次，换我来找到你了。
你跑不掉了。
沈桥砬还在为“沈陵洲”这个名字冥思苦想，完全没听见对方心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占有欲。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帅哥有点奇怪，不仅闯进他家，还用一种……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的眼神看着他。
【这人该不会是个变态吧？】青年往后缩了缩，悄悄把电击器握紧了些，【不行，得想办法把他弄出去，顺便查一下他的底……就凭这张脸，查出来应该不难。】
沈陵洲听着他心里的小算盘，低低地笑了一声。
查吧。
查得越清楚越好。
最好能让你知道，从你敲下第一行代码开始，从你在另一个时空对我露出假哭的表情开始，你的所有轨迹，就已经被我牢牢攥在手里了。
窗外的空调外机还在嗡嗡作响，房间里的两人各怀心思。一个在盘算着如何启动防御程序查清入侵者的来历，一个在描摹着猎物此刻鲜活的模样，眼底是藏不住的、跨越了时空的疯狂。
这场在陌生世界的重逢，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场猫鼠游戏。
而沈陵洲知道，这一次，他还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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