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智安，书包随意甩在楼梯口，人便一头扎进了那片被设计草图淹没的方寸之地。
青少年时尚造型设计大赛的报名表躺在桌角，截止日期像一道迫近的线。
桌面上散落的草图透着一股力不从心的稚嫩——线条时而出格，比例偶有失衡，荧光线条与声波纹样的组合显得刻意又生硬。
她擅长的是在既有版型上做精妙改动，而非这样从零开始的创造。
主题《青春与电音节拍》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困在原地。
草图纸上铺满了技术流的设计：电路图般的荧光线条，模仿声波的抽象褶皱，未来感十足的金属配件组合……每一张都精准，却也都冰冷。
它们缺乏一种至关重要的东西，一种她无法凭空画出的东西。
智安的妈妈端着水果盘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女儿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垮着，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难得地显出一丝疲惫。
桌面上是一片狼藉的“战场”，而她的“将军”正对着一堆精良的“武器”发愁。
智安妈妈“宝宝，吃饭了。”
妈妈轻声说，目光扫过那些线条冷硬的设计图。
智安没回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捏着一块银色亮片，指尖都泛了白。
妈妈放下果盘，走近了些。她看到女儿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的侧脸，此刻眉头虽然只是微不可查地蹙着，嘴角也只是比平时抿紧了一点点——但足够了。
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孩子从小情绪就比别人淡三分，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于她而言已是惊涛骇浪。
智安妈妈“怎么了？被难住了？”
妈妈的手温柔地落在她僵硬的肩上。
智安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罕见地放松下来，甚至带着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额头轻轻靠向妈妈的手臂。
这是一种极难得的、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撒娇了。
智安“阿妈，”
智安“画不出来。”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困惑和挫败
智安妈妈“哪里画不出来？阿妈看看。”
智安“这些…好像都不对。”
智安犹豫了一下，手指在几张她自觉最精妙的设计图上点了点
智安妈妈的目光略过一张张草图，老裁缝的敏锐让她立刻抓住了关键。
技术虽然不足，但这些画工整，甚至充满巧思，却像没有灵魂的精密机器。
她拿起那张画得最用力的电路图稿，指尖轻轻点在主题《青春与电音节拍》那几个字上。
妈妈的声音很柔和，
智安妈妈“想法是好的，荧光条和网纱的搭配也看得出用了心。
智安妈妈“但是宝宝…”
智安妈妈“电音是滚烫的，青春是冒着热气的。”
妈妈沉吟片刻，指尖点着大赛主题那几个字
智安妈妈“‘青春’，‘电音节拍’……你的想法很好，阿妈看得出来。但是……这些图里，好像少了点……活人劲儿？”
智安“阿妈我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改…”
智安“我好像画不出来那种感觉。”
智安有点发怔，生命力？那是什么？该怎么画？随后眼里闪一丝挫败。
她的基础仅限于兴趣使然的摸索，此刻深深感受到了能力的边界。
智安妈妈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这孩子从小就像个小大人，安静，沉稳，喜静不喜动，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她的世界里有布料精准的经纬，有账本精细的计算，唯独缺少了那种蓬勃的、甚至有些莽撞的原始生命力。
让她去表现“青春”的躁动和“电音”的澎湃，确实是难为她了。
智安妈妈忽然想起最近总被丈夫念叨的那群男孩子，那个叫什么……十七的男团？好像就是女儿最近在帮忙做衣服的那个。
她看着女儿难得露出的愁容，心里软成一片。
智安妈妈“宝宝”
妈妈柔声喊着，顿了顿，观察着女儿的反应，慢慢说道
智安妈妈“你最近不是在帮那些……做偶像的男孩子做衣服吗？他们是不是经常要跳舞唱歌？那种现场的音乐，感染力很强，能让人忘记烦恼。”
智安妈妈“你总是闷在家里画，也许……该出去看看？去看看那些听着音乐、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是什么样的？去看看‘生命力’在现场，到底是什么样子？”
智安怔住了，下意识地想拒绝。人多的场合，喧闹的音乐，这完全在她的舒适区之外。
可是，她低头看了看桌上那些冰冷的设计图，又想起KKT群里那些偶尔会蹦出的、带着汗水和兴奋的练习室小视频。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妈妈以为她拒绝了。
终于，她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智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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