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天启二十七年，冬。
金陵城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急些。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在沈府朱漆大门上，将那“太子少保”的匾额盖得只剩一角金边。沈青辞裹紧了素色锦袍，站在抄手游廊的尽头，望着书房窗纸上父亲沈从安佝偻的身影，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小姐，该回屋了，仔细冻着。”侍女晚晴捧着暖炉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方才听管家说，宫里又来人了，在正厅等着呢。”
沈青辞睫毛颤了颤，雪光映着她清丽的眉眼，却没半分少女的娇憨。她今年十五，本该是在闺中描红绣花的年纪，可自从三个月前父亲因“通敌”罪名被削去官职，沈府就再没了往日的热闹。如今宫里来人，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
正厅内，太监尖细的嗓音像冰锥子扎在人心上。“沈大人，陛下有旨，念及你往日有功，特免你死罪，贬为庶民，即刻离京，不得延误。”
沈从安接过明黄圣旨，双手抑制不住地发抖。他一生忠君报国，却落得如此下场，喉间涌上腥甜，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臣……遵旨。”
沈青辞站在屏风后，听得字字清晰。她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三个月前，边境急报，北狄入侵，父亲作为兵部侍郎，力主主动出击，却与主张议和的丞相柳承业起了冲突。没过多久，“通敌”的罪证就被送到了皇帝面前——那封所谓的“密信”，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可沈青辞分明记得，父亲那几日染了风寒，连笔都握不住。
“爹！”沈青辞快步走出屏风，扶住摇摇欲坠的沈从安，目光直视那传旨太监，“公公，我爹是被冤枉的，还请公公回禀陛下，容我们查明真相！”
太监斜睨了她一眼，满脸不屑：“放肆！圣旨已下，岂容你一个小丫头置喙？沈大人，若再拖延，可就不是贬谪这么简单了。”
沈从安拉住女儿的手，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青辞，别闹了。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走。”
那一夜，沈府的灯亮了整整一宿。沈青辞将自己的首饰、衣物一一打包，晚晴红着眼眶帮她整理，却被她按住了手。“晚晴，把我那箱兵书和地图留下，其他的，都捐给城外的粥棚吧。”
晚晴愣住了：“小姐，那些可是您最宝贝的东西……”
“如今逃命，带那些没用。”沈青辞语气平静，可眼底却藏着火焰，“但兵书不能丢，总有一天，我会用它们为爹洗刷冤屈。”
第二日清晨，沈府的马车驶出金陵城。沈青辞掀开车帘，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巍峨的皇城，城墙上的龙纹在雪光中显得格外冰冷。她暗暗发誓：柳承业，今日之辱，我沈青辞必百倍奉还！
马车行至城郊，突然被一群蒙面人拦住。为首的人手持长刀，眼神凶狠：“沈从安，奉柳相之命，取你性命！”
沈从安脸色大变，将沈青辞护在身后：“青辞，你快逃！”
沈青辞却没有动。她迅速从马车上翻出一把短剑——那是母亲生前留给她的防身之物。她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兵书中“以柔克刚”的招式，趁着蒙面人不备，猛地冲了上去，剑尖直指为首之人的手腕。
为首的人没想到一个少女竟有如此胆识，一时不备，手腕被划伤，长刀掉落在地。沈青辞趁机拉住沈从安，大喊：“爹，快走！”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骑兵疾驰而至，为首的少年身着银甲，面容俊朗，正是威远侯之子萧彻。萧彻一眼就看到了被蒙面人围攻的沈氏父女，立刻下令：“拿下这群刺客！”
蒙面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却被骑兵们一一制服。萧彻翻身下马，走到沈从安面前，拱手道：“沈大人，受惊了。”
沈从安连忙道谢：“多谢萧公子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
萧彻的目光落在沈青辞身上，见她虽满脸尘土，却眼神坚毅，手中还紧握着短剑，不由多了几分好感：“这位是？”
“这是小女青辞。”沈从安介绍道。
沈青辞对着萧彻微微颔首：“多谢萧公子。”
萧彻笑了笑：“举手之劳。如今沈大人被贬，前路艰险，若不嫌弃，可先随我回威远侯府暂避，待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沈从安犹豫了一下，看向沈青辞。沈青辞点头：“爹，萧公子一片好意，我们就暂且应允吧。”
就这样，沈氏父女跟着萧彻来到了威远侯府。威远侯萧劲是开国功臣之后，素来与柳承业不和，此次出手相救，也是有意拉拢沈从安。沈青辞深知这一点，却也明白，如今的沈家，需要这样的助力。
在威远侯府的日子里，沈青辞并没有闲着。她一边照顾父亲的身体，一边利用侯府的藏书阁，通读了所有的兵法和史书。萧彻时常来找她讨论兵策，每次都被她独到的见解所折服。久而久之，两人之间渐渐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月后，金陵城传来消息：柳承业以“私通罪臣”为由，弹劾威远侯，皇帝虽未降罪，却也对侯府多加猜忌。
沈青辞知道，他们不能再留在侯府了。她找到萧彻，语气坚定：“萧公子，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但我们不能再连累侯府，明日我们就离开。”
萧彻急了：“青辞，我不在乎那些！我会保护你们的！”
“可我在乎。”沈青辞看着他，“萧公子，你的抱负在朝堂，在战场，不能因为我们而毁了前程。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金陵，亲手扳倒柳承业，到那时，我们再把酒言欢。”
萧彻看着她眼中的光芒，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沈青辞：“这是威远侯府的令牌，你拿着它，若遇到危险，可凭此令牌到各地的侯府分舵求助。青辞，我等你回来。”
沈青辞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中，眼眶微红：“好。”
次日，沈氏父女再次踏上了征途。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江南——那里是沈从安的故乡，也是柳承业势力薄弱之地。沈青辞坐在马车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暗暗盘算：江南水乡，或许就是她崛起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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