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爷爷的画装在画筒里带到公司时，陆沉舟正在开视频会议。她悄悄把画筒放在他办公桌的角落，转身想走，却被他用眼神示意留下。
会议在讨论和海外设计师的合作细节，对方坚持要用全进口材料，报价远超预算。陆沉舟没直接反驳，只是让翻译问了句：“贵国的博物馆修复古建筑时，用的是进口材料吗？”
视频那头的老外愣住了，陆沉舟继续道：“城西地块的文创区，本质是‘修复记忆’，不是堆砌奢侈品。我要的是老砖旧瓦里的烟火气，不是镀金的门面。”
他关掉视频后，才看向苏晚：“画带来了？”
苏晚把画一张张铺开，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画上，那些泛黄的纸页仿佛活了过来。陆沉舟指着那张小女孩吃冰棍的画：“这是你？”
“嗯，七岁的时候。”她有点不好意思，“爷爷说我那时候总偷跑到工厂，缠着工人叔叔给我画素描。”
陆沉舟拿起那张画，指尖轻轻拂过画角的向日葵：“你爷爷很爱你。”
“他总说，人活着不能只盯着眼前的利益，得有点念想。”苏晚想起爷爷，声音有点哽咽，“可惜他没等到工厂变好的那天。”
陆沉舟放下画，忽然问：“你想不想亲自负责文创区的设计？”
苏晚猛地抬头：“我？我不是学设计的……”
“但你懂这里的故事。”他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建筑系老教授的联系方式，他下周会来现场指导，你跟着学。”
苏晚看着文件上的名字，眼眶又热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陆沉舟不仅给了她机会，还为她铺好了路。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忍不住问，声音轻得像羽毛。
陆沉舟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像是在斟酌措辞：“第一，你的方案帮盛星省了至少两千万；第二，你爷爷的专利，让盛星在十年前渡过了难关；第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查赵坤资金链的手法，很对我的胃口。”
苏晚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只是……不想让坏人得意。”
“那巧了，”陆沉舟的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我也讨厌坏人得意。”
下午的项目会上，赵坤的名字再次被提起。他虽然丢了地块，却通过关系拿到了周边的配套工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在施工时给盛星使绊子。
“他肯定会在材料上动手脚。”张总监忧心忡忡，“我们的供应商里，有两家跟赵家是世交。”
陆沉舟没说话，只是翻着供应商名单，忽然在其中一家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这家的老板，上个月儿子结婚，赵坤送了份厚礼，对吧？”
林特助点头：“听说送了辆限量版跑车。”
“去查这辆车的来源。”陆沉舟把名单推出去，“我记得，赵坤公司的账面上，最近少了一笔和跑车价格吻合的流动资金。”
苏晚心里一动，忽然明白陆沉舟的意思——如果那辆车是用公司资金买的，就涉嫌职务侵占。
散会后，苏晚跟着陆沉舟去见老教授。老人住在老城区的四合院里，院里种着满墙的爬山虎。老教授看到爷爷的画时，感慨道：“苏老先生当年找过我，说想把工厂改成‘工人博物馆’，可惜啊……”
“现在还有机会。”陆沉舟递过设计初稿，“我们想保留原有的机床和生产线，让年轻人看看老一辈是怎么干活的。”
老教授拍着桌子叫好：“这才是真正的‘文创’！不是挂几张画就完事，是要让历史活起来！”
他们聊到傍晚才离开，胡同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落在青石板路上。苏晚看到陆沉舟的鞋带松了，刚想提醒，他自己已经弯腰系好。
“你好像什么都能提前想到。”她忍不住说。
“因为我习惯了把所有可能的坑都填上。”他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我爸以前总说，商场上的敌人，就像暗处的蛇，你不踩死它，它就会咬你一口。”
苏晚想起他小臂上的疤，忽然问：“那道疤，真的是爬树摔的？”
陆沉舟愣了下，随即笑了：“你倒是记仇。其实是小时候被人推下树的，对方是我爸生意对手的儿子。”
苏晚没想到是这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陆沉舟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但……”他转头看她，眼神柔和了些，“对朋友不用这样。”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别过头，假装看胡同里的猫：“那你现在把我当朋友？”
“不然呢？”他挑眉，“难道当敌人？”
两人一路聊着走到胡同口，陆沉舟的车就在路边等着。他打开车门时，忽然说：“周末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到了就知道。”他笑得神秘，“穿舒服点的鞋。”
周末早上，陆沉舟开车带苏晚去了城郊的向日葵花田。大片的金黄在阳光下铺展开，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向日葵？”苏晚跑进花田，回头问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你爷爷的画里，到处都是向日葵。”陆沉舟站在田埂上，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很轻，“我猜，你一定很喜欢。”
苏晚忽然想起画角的那句“要让这里开满向日葵”，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她摘下一朵向日葵，跑回他身边，递到他手里：“送给你。”
陆沉舟看着手里的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他很少收到礼物，更别说这么……鲜活的东西。
“谢谢。”他把花别在衬衫口袋里，动作有点笨拙，却意外地好看。
他们坐在花田边的长椅上，聊了很多以前的事。苏晚说小时候总偷拿爷爷的画笔，把工厂的墙壁画得乱七八糟；陆沉舟说他十三岁就跟着父亲去谈判，被灌了半杯白酒，吐了一下午还强撑着记笔记。
“你好像从来没轻松过。”苏晚看着他，“就没什么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陆沉舟沉默了一会儿，指着远处的风车：“小时候想坐那个，我爸说‘商人要脚踏实地，别总想着虚无缥缈的东西’。”
苏晚拉着他站起来：“那现在去坐！”
风车转得很慢，升到最高点时，能看到整片花田。苏晚兴奋地指着远处的村庄，陆沉舟却在看她——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脸颊被晒得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苏晚，”他忽然开口，“赵坤的事，可能还会牵连到你。”
苏晚的笑容淡了些：“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我会保护你。”陆沉舟的声音很认真，眼神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不是因为你是盛星的员工，也不是因为你爷爷，是因为……”
他的话没说完，手机响了，是林特助打来的，语气急促：“陆总，不好了，赵坤把我们告了，说我们恶意竞争，还把苏小姐的方案捅给了媒体，说她窃取商业机密！”
风车缓缓降落，苏晚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陆沉舟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别怕，有我在。”
他掏出手机，拨通法务部的电话，声音冷静得像冰：“把我们收集的赵坤职务侵占证据，整理好，准备反诉。另外，通知公关部，十分钟后开紧急会议。”
挂了电话，他看着苏晚发白的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担心，这场仗，我们赢定了。”
花田的风还在吹，向日葵的花瓣被吹得沙沙响。有些感情，就像这藏在风雨欲来前的平静，看似波澜不惊，却早已在心底，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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