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李莲花搬着他的小凳子坐在灶前看火煮粥,想到他现在的情况和床上躺着的姑娘,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只看他这浑身上下凑不出一两银子的家底,若非之前买的陈米还没吃完,地里的萝卜刚好熟了,该怎么养的活两个人?
‘活着好难啊……’
看着在陶罐里翻滚的稀粥,李莲花的思绪又回到了半年前。
他那会儿还不叫李莲花,叫李相夷,是万人敬仰的江湖第一高手,四顾门门主李相夷。
他十五岁战胜血域天魔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十七岁建立四顾门,二十岁问鼎武林盟主结束武林混战,是江湖众望所归的第一人。
那时的他跋扈桀骜、目中无人,甚至敢直言:四顾门少了李相夷不行。
可他师兄单孤刀却在与他争吵后离去身亡。
收到这个消息时,李相夷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于是独断专行的要和金鸳盟开战。
也是这一战,导致四顾门死伤无数,而他与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在东海海上一战之后也身受重伤。
李相夷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一人独战金鸳盟和笛飞声,前无去路、后无援兵……苦战一日一夜,战至少师遗落,碧茶毒发,直到他败在笛飞声掌下,坠入东海。
李相夷坠海时是满腔的愤恨,他立誓绝不能死,即便是坠入地狱也必须爬回来复仇!
他要杀给他下毒的云彼丘,杀提供碧茶的角丽谯、药魔,杀抢走他师兄遗体的笛飞声,甚至想杀肖紫衿、纪汉佛、白江鹑、石水……他想杀了所有人。
他想知道,为何在他最痛苦、最挣扎的这一日一夜,那些与他歃血为盟的兄弟为何没有一个前来支援?
哪怕是为他送行呢?
李相夷当时是恨的,现在的李莲花也并非放下了。
每当旧事涌上心头,所立之誓,字字句句刻骨铭心,李莲花想到此便情绪激荡,引得体内的碧茶之毒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让他顿了顿,随后长舒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心绪。
所以……现在他恨又有什么用呢?
人命如此缥缈,并非是他发下了多毒的誓言,怎样不愿意死,就一定能浴火重生的。
看看他现在穷困潦倒、为生活苦苦挣扎的样子吧,哪里和曾经光鲜亮丽、鲜衣怒马的李相夷沾一点边儿。
李相夷坠海之后无人打捞,最后还是挂在被他打碎的金鸳盟大船的残骸之上浮出水面的。
可当他九死一生的爬起来,迎接他的是什么呢?
是百姓的怨怼。
赶回四顾门时,目睹的是什么呢?
是人心离散、伤员遍地、分崩离析的四顾门,是自己心爱的女子被问‘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里’时的沉默和一封一月前就已经给他的诀别信。
她说:「知君胸怀广大,令阿娩敬仰、骄傲,又叫阿娩惶恐。
君爱江湖喧嚣,爱武林至高,阿娩只能紧紧跟随君身后,疲惫不堪。
君终如日光之芒,何其耀眼夺目。
然,谁人又可一直仰视日光?
阿娩心倦,敬君,却无法再伴君同行,无法再爱君如故,以此信与君诀别。」
当时的李相夷在万念俱灰之下黯然离去,只想隐姓埋名,在尘世一角了却残生。
“呵!”
李莲花想到这里,被这些人和事给气笑了。
了却残生?
那也要等他把该杀之人杀光,该报之仇报完了再说!
大受打击的李相夷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东海,直到碧茶毒发,最后被前来寻他的无了和尚捡回普度寺救了一命。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
李相夷也从此改名李莲花。
就是可惜了,他李莲花的心不清净!
怎么能清净呢?
看看他身上!
除了刀伤以外,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足阳明胃经也受到重创,此三经对大脑影响甚多,受损后会导致智力下降、出现幻觉,直到疯癫。
并且无药可治。
再配上与他三经之伤有异曲同工之处的碧茶之毒。
这让李莲花的心怎么可能清净的下来!
他离开普度寺后再次回到了东海,既然李相夷死在这里,那李莲花便从这里活。
或许心里还盼着有人会来东海寻他?
但很快,李莲花就想不了这么多了。
他伤的太重,光是养伤便要养上很久,在迎着海风的寒冬腊月里,体内还有碧茶之毒时不时的发作,难熬。
更糟糕的是……李莲花他没有钱。
没有钱,身体情况也很糟糕,既不能种地,也没法养鱼,更别说砍柴织布了。
可他要活。
最后只能去当铺,把他那块‘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四顾门门主令牌当了。
那令牌是以南荒翠玉雕成,形作麒麟之态,刀剑难伤,惟妙惟肖,所值何止千两?
但李莲花最后只当来了五十两……他的四顾门门主令牌只值五十两银子。
不过好歹不是身无分文了。
而且他是李莲花,李相夷的门主令牌只值五十两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五十两不算少,但绝对供不起他日日住客栈。
只得先花几两在东海附近的小渔村租个小院,再花几两添些衣食,这样也勉强能活下去了。
可院子不是自己的,李莲花怕日后万一付不起租金再被主家赶出去,便又用了十几两雇人。
雇人将笛飞声那艘被他打翻的大船残骸捡起来,捡起来建个小楼,建个他自己的,不用担心会被赶出去的家。
与李莲花现在的身家相比,金鸳盟可谓是财大气粗,造船的木材都是上好的木料。
便宜他了~
刚开始日子很难过,尤其是李莲花他不会做饭,只能日日用陶罐煮粥,常常不是夹生就是糊了。
他也没有存钱的概念,那个装着三十几两的钱袋,随手一放就不知放到何处了。
该说幸好他之前盖了个小楼吗?
好歹还有个地方住。
李莲花弄丢了银子便很长一段时间没空去怨恨,去想如何复仇,每天只想着能在什么地方比较体面的弄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