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两隔

医院的走廊像是被冻住了时光，瓷砖地面泛着冷硬的光，连空气都裹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医生摘下蓝色口罩，眉头拧成深深的褶皱，声音像浸了雪水般冰凉：“情况很不乐观，颅内有积血，能不能醒来，全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在邓佳鑫和左航心上，让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

他们赶到病房时，邓佳淼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北疆雪场的新雪，没有一丝血色。各种透明的管子从她手臂、鼻腔延伸出来，连接着旁边的仪器，心电监护仪发出 “滴 —— 滴 ——” 的单调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两人心上，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中断。

邓佳鑫脚步发颤地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妹妹的手 —— 那双手曾在雪地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曾为他织过暖融融的围巾，此刻却冰凉得像块冰，让他眼眶瞬间红透。“淼淼……” 他声音哽咽，指尖轻轻摩挲着妹妹的手背，“哥来了，你醒醒啊，别吓哥好不好？”

左航站在一旁，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他和邓佳鑫早已在邓佳淼的撮合下破镜重圆，此刻从教练口中听完雪崩的详情 —— 石米佑如何用身体护住邓佳淼，邓佳淼如何在雪堆里被挖出来时还攥着石米佑的衣角，愧疚与心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都怪我，” 他声音发哑，眼神里满是自责，“如果我能多关注她一点，多跟她通几次电话，说不定……”

“这不怪你。” 邓佳鑫打断他，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不是怪谁的时候，我们要守着她，等她醒过来。”

接下来的五天五夜，病房成了两人的战场。白天，邓佳鑫会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给妹妹擦拭僵硬的四肢，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嘴里还轻声念着小时候的事：“淼淼，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非要跟我抢玩具车，结果把自己弄哭了，还是米佑姐姐哄好你的……” 左航则端来温水，用棉签轻轻湿润邓佳淼的嘴唇，再拿出手机，一字一句地读粉丝的祝福：“有粉丝说，等你好了，要去现场看你滑雪呢，还有人说，要给你寄你最爱的巧克力……”

到了晚上，两人轮流趴在床边休息，却都睡不踏实。只要心电监护仪的声音稍有变化，或是邓佳淼的手指轻轻动一下，他们就会立刻惊醒，凑到床边仔细查看。第三天凌晨，邓佳淼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监护仪上的心电曲线像被狂风掀起的波浪，疯狂波动。医生和护士推着抢救仪器冲进病房，邓佳鑫被拦在门外，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发白，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淼淼，坚持住！你答应过哥，要一起去看海的，你不能食言！你忘了吗？你还说要带米佑姐姐一起去的！”

左航站在他身边，双手合十抵在额前，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想起邓佳淼曾经拉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说：“左航哥，你和我哥要好好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幸福。” 那时的她，笑得像个小太阳，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会躺在这里，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淼淼，你一定要醒来，”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看看我们现在有多幸福，都是因为你啊，你不能丢下我们……”

第五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光斑。邓佳鑫刚给妹妹掖好被角，就看到邓佳淼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 那动作很轻，却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疲惫的眼睛。“淼淼？” 他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叫着她的名字。

邓佳淼缓缓睁开眼，世界是一片无声的白。不是雪地里那种带着清冽气息的白，是医院天花板那种冰冷、空洞的白，没有一丝温度。她的眼睛睁着，却没有焦点，像两口干涸的古井，看不到任何情绪。“淼淼？” 邓佳鑫的声音带着试探，生怕惊扰了她。她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终于落在邓佳鑫脸上 —— 哥哥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憔悴得像老了好几岁。旁边的左航也眼眶通红，紧紧牵着哥哥的手，看到她醒来，激动得说不出话。

五天了。她昏迷了整整五天。在这五天里，邓佳鑫从教练口中，一点点拼凑出妹妹这两年的生活 —— 原来在他被公司打压、雪藏，连舞台都不敢奢望的时候，他的妹妹也在承受着国家体育局的重压。高原训练时缺氧到呕吐，却还要强撑着继续滑；因为一个动作失误被教练严厉训斥，躲在角落里偷偷哭，却从来没在电话里提过一句；甚至在自己和左航因为避嫌而形同陌路时，她还在偷偷创造机会，帮他们化解矛盾。

那时的他们，迫于公司压力，从镜头前的刻意疏远，变成了私下里的彻底割席。左航一见到邓佳鑫就会条件反射地挠头、系鞋带，眼神躲闪着不敢对视；就算在正式场合不得不站在一起，也会刻意保持最远的距离，连说话都透着生分。粉丝们在网上调侃他们 “可惜”，只有邓佳淼知道，这份 “可惜” 背后，是两人多少个夜晚的辗转难眠。是她，趁着训练间隙，偷偷给左航发消息，告诉他哥哥的近况；是她，在两人同时回家时，故意制造偶遇，让他们不得不开口说话。

想到这里，邓佳鑫心如刀绞。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妹妹的依靠，却没想到，最需要保护的人，一直是这个报喜不报忧的小丫头。而现在，她躺在病床上，像一朵被暴风雪摧残过的花，连眼神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米佑……” 突然，邓佳淼轻轻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缕风，却让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听到这个名字，邓佳鑫和左航的身体同时一僵，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只剩下难以掩饰的痛苦。邓佳淼的眼神突然有了焦点，空洞被慌乱取代，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里带着急切：“米佑呢？她在哪？我要见她……”

没人回答。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心电监护仪的 “滴 —— 滴 ——” 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邓佳淼看着两人沉默的样子，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洁白的枕头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这个念头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插进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是她，在雪道上分心了；是她，没有及时跟上石米佑的脚步；是她，拖累了那个一直保护她的姐姐。

“淼淼！” 邓佳鑫急忙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米佑用她的命换来了你，你不能这样想！你要好好活着，替她看看这个世界！” 左航也蹲下身，红着眼眶，哑着嗓子说：“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邓佳淼闭上眼睛，泪水汹涌而出。【我不配…… 我不配你们这样对我…… 我连保护姐姐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从那天起，她变得更加沉默。无论邓佳鑫和左航说什么，她都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直到有一天，她想伸手去摸床头的水杯，却发现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像是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白雾里。医生检查后，面色沉重地告诉他们：“她患上了雪盲症，视神经受到了损伤，以后…… 可能再也无法重返雪场了。”

邓佳淼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 “哦” 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好。】她在心里想，【这样，我就再也不会拖累任何人了，也不用再想起雪场，想起米佑……】

与此同时，微博上关于 “佑淼” 的话题持续发酵。粉丝们在超话里晒着两人过去的训练照、领奖台上的合影，字里行间满是遗憾：

“我还等着看她们在 2026 年冬奥会上并肩作战，再创辉煌呢……”

“天妒英才啊，滑雪界的双子星，一个永远留在了雪场，一个连雪都看不见了……”

“她们才二十岁啊，本该有无限可能的……”

这些言论像一根根细针，悄无声息地刺进邓佳淼的心，让她更加厌恶自己。她开始拒绝进食，拒绝治疗，甚至趁人不注意时，故意盯着窗外的强光看，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邓佳鑫和左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轮流守在病房里，寸步不离，生怕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那天晚上，两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夜色像墨一样浓稠。

许久，左航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却坚定：“我们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她会毁了自己的。”

第二天一早，邓佳鑫从家里带来了一个陈旧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石米佑的日记。他坐在邓佳淼床边，轻轻翻开本子，泛黄的纸页上，是石米佑娟秀的字迹：

“今天训练时，淼淼又摔跤了，摔在雪地里还嘴硬说不疼，真是个小笨蛋，我偷偷给她塞了块巧克力，她眼睛都亮了……”

“淼淼说，她最大的愿望是和我一起站在冬奥会的最高领奖台上，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名字，我跟她说，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今天高原训练好辛苦，缺氧到头晕，淼淼拉着我的手说‘姐姐，我们一起加油’，有她在，好像再难都能坚持下去……”

邓佳淼静静地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米佑…… 原来你一直都记得…… 原来你那么在乎我们的梦想……】

第三天，左航推着轮椅，带邓佳淼去了医院的天台。那天刚好下着雪，细小的雪花在空中飘着，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你伸出手。”

左航握住她冰凉的指尖，轻轻将她的手伸出护栏。雪花落在她的掌心，慢慢融化成水珠，带来一丝微弱的触感。“淼淼，” 左航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像冬日里的暖阳，“米佑姐姐没能一直牵着你的手，但我和你哥可以。你把你的手给我们，好不好？我们一起走下去，带着她的梦想一起走下去。”

邓佳淼的肩膀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邓佳鑫站在她身后，轻轻拥住她，将她瘦弱的身体护在怀里，泪水也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她的头发上。“哭吧，” 他哽咽着说，“哭出来就好了，别把自己憋坏了。”

邓佳淼靠在哥哥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自责、绝望都哭出来。

雪花落在他们身上，轻轻的，像石米佑曾经的拥抱，温柔地包裹着这个受伤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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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卿爆更了😁

注：【】指心理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