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旺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落在那个摇摇欲坠、脸色惨白、眼中充满绝望和愤怒的女人身上。
他沉默地看着，手指在裤缝边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帽檐被压得更低，彻底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他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街角。
据点里，巨大的监控屏幕分割着不同的画面。
其中一个，正清晰地显示着伍恋恋失魂落魄地站在火灾现场外的身影。
小辛捧着泡面碗，吸溜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问：“熙旺哥都出手这么多次了，又是下药又是放火的……怎么这人还没死啊？她属猫的吗？九条命？运气也太好了吧？”
胡枫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屏幕里那个虚弱却依旧站着的女人，眉头紧锁，缓缓摇头：“不是运气好。”他语气笃定，“是阿旺哥……没真的对她下死手。”
那些“意外”，看似凶险，却总在最后一刻留有余地，让她能挣扎着活下来。
小辛猛地抬头，嘴里还含着面条，眼睛瞪得溜圆：“那不就是违……”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一道冰冷的目光截断。
熙蒙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冷冷地瞥了小辛一眼。
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闭嘴。
小辛脖子一缩，赶紧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低头猛扒拉碗里的面条。
熙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身影，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哥的犹豫，干爹的命令，还有这个打不死又甩不掉的麻烦……不能再拖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冰冷地开口，打破了据点里压抑的沉默：
“小辛。”
被点到名的小辛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油渍。
熙蒙的目光落在他那张还带着少年稚气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去。”
小辛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啊？我去？去干嘛？”
“处理掉她。”熙蒙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用你的方式。干净点。”
小辛愣了几秒，随即，那张天真无辜的脸上，慢慢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声音清脆又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好嘞！”
临时旅馆的房间弥漫着廉价香薰的甜腻气味。
伍恋恋扶着昏沉的脑袋，从药板上抠出几片医生开的胃药，就着半杯冷水仰头吞下。
药片滑过食道，带来一丝短暂的冰凉。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她刚想把剩下的水喝完再去，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哐当！”
水杯脱手摔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她甚至来不及走到门边查看是谁在敲门，意识便彻底沉入黑暗，软软地瘫倒在地毯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
门外，小辛侧耳贴在廉价的门板上，里面除了水杯摔落的声音，再无任何动静。他等了几秒，脸上那副天真无辜的表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执行任务时的专注。
利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细长的特制金属丝，三两下便捅开了简陋的门锁。
“咔哒。”门开了。
小辛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伍恋恋，脸色灰败，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她好像……快要死了。”
小辛对着微型耳机低声汇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耳机里传来熙蒙冰冷无波的声线，没有丝毫犹豫：“那就再帮帮她吧。彻底点。”
小辛撇了撇嘴，似乎对“帮忙”这个词有点不以为然，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他蹲下身，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密封袋，里面是几颗白色的药片。他掰开伍恋恋紧闭的牙关，毫不犹豫地将几颗强效安眠药塞了进去，又捏住她的鼻子，迫使她无意识地进行吞咽。
确认药片被咽下，剂量足以致命后，他站起身，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开了房间，还细心地把门虚掩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灼穿的绞痛将伍恋恋从深沉的昏迷中硬生生拽醒！喉咙和胃里像是被塞进了烧红的炭块，火辣辣地疼。
她痛苦地蜷缩在地毯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要死了……
绝望的念头闪过。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空腹吃的药！
医生明明说过要饭后服用的！剧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
“呕——！”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身体极度的虚弱，她手脚并用地爬向狭小的卫生间，手指颤抖地伸进喉咙深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进行物理催吐。
“哇——！”
混合着未消化药片和胃液的污物被猛烈地呕吐出来。
一遍，又一遍，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灼烧般的剧痛和满嘴的苦涩。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大口喘息，虚脱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来，用冷水反复漱口，又接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试图缓解喉咙和胃里那可怕的灼烧感。
据点门口，小辛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往里走，正好撞见准备出门透气的熙旺。
“阿旺哥！”小辛扬起灿烂的笑容，带着点邀功的意味，“那个女人，我帮你处理了哦！干干净净！”
熙旺的脚步猛地顿住，帽檐下的目光骤然锐利：“你说什么？”
“就那个伍恋恋啊！”小辛眨眨眼，一脸理所当然，“昨天你不在，熙蒙哥让我去的。他说这人太难杀了，让我去试试手。”
熙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帽檐投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紧抿的薄唇泄露出一丝紧绷。
过了几秒，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沙哑：“那……谢谢你了。”
“没事，都是小事~”小辛完全没察觉到异样，笑嘻嘻地摆摆手，蹦跳着进了据点。
熙旺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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