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渔港小屋弥漫着浓烈刺鼻的鱼腥味和潮湿的霉味。
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投下晃动的阴影。
傅隆生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汗水浸湿了额角的花白鬓发。
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牢牢锁定在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的年轻女人身上。
伍恋恋捂着嘴,被浓烈的腥味呛得咳嗽了两声,才缓过气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惊魂未定”的老人,脸上带着毫不作伪的关切:“老、老先生?您没事吧?”她压低声音,像分享一个秘密,“外面警察抓坏人呢,太危险了!您快躲躲,别出声!”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拉进来的,才是真正的“大鱼”。
傅隆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脸上却适时地堆起劫后余生的惊惶和感激:“谢……谢谢你啊,小姑娘!吓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这间简陋的小屋:堆叠的渔网、生锈的工具、角落里散发着腐败气味的鱼内脏。
她,怎么会躲在这种地方?
“您先喝口水压压惊。”伍恋恋转身,从旁边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里倒了点凉白开,递了过去。
她动作自然,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粗糙的善意。
傅隆生接过搪瓷缸,没有立刻喝,而是继续用那种带着后怕和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啊?外面这么乱,你家人呢?”
伍恋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疲惫和窘迫。
她搓了搓洗得发白的手指,声音低了些:“我……没钱了。之前租的房子烧了,东西全没了。最近又老是生病,进医院抢救好几回,钱都花光了……”
苦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我怀疑是之前在赌场工作,得罪了人,被人整了……不敢再回去了。听说码头这边招工,都是力气活,不用靠脸吃饭……我就想来找找看。”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那件宽大、灰扑扑的旧外套,又伸手把脸颊边散落的几缕头发胡乱拨到耳后,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朴实”一些。
因为生病和刻意的扮丑,她那张原本清丽的脸此刻确实黯淡无光,加上憔悴的神色,混在码头工人里并不起眼。
傅隆生心里冷笑一声。
这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底层挣扎的辛酸。
但巧合得太过刻意。
一个身手不凡、警惕性极高,会这么轻易地暴露自己的困境和行踪?
还恰好躲在他需要藏身的地方?
他握着搪瓷缸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冷的目光在她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上逡巡。
漏洞百出!这女人,要么蠢得无可救药,要么……就是在演戏!
而且演技相当不错!
一丝冰冷的杀意悄然爬上心头。
他藏在袖口里的手指微动,一柄薄如蝉翼的折叠匕首无声地滑入掌心,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他需要更直接的试探。
“我已经报警了,”伍恋恋像是没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指了指外面,“警察应该等会儿就到。您别担心。”
又报警?!
傅隆生差点气笑了。
这女人对警察的信任简直天真得可笑!
她真以为警察能帮到她?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种伪装?
他袖中的匕首又弹出几分,冰冷的刀尖几乎要刺破袖口。
就在这时,伍恋恋又凑近了一点,带着点担忧:“您家里人呢?我帮您给他们报个平安吧?省得他们担心。”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和汗味混合着鱼腥气扑面而来,打断了傅隆生即将爆发的杀机。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压下戾气,脸上重新堆起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啊,小姑娘,你心真好。我儿子……应该就在附近接我了,你能送我去那边吗?我去找他就行。”
他指了一个方向,那是码头更深处、更偏僻的废弃区域。
“哦哦哦,好!”伍恋恋连忙点头。
傅隆生借着起身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将匕首收回袖中。
他一边佝偻着腰往外走,一边状似随意地继续套话:“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从哪里来的?看你刚才拉我进来的时候,动作又快又稳,警惕性很高啊,不像普通女孩子……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啊?”
伍恋恋跟在他身后,随口答道:“我叫伍恋恋,从大陆来的。”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我之前……当过警察。”
警察?!
傅隆生脚步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睛瞬间眯起,锐利的寒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向伍恋恋的后背。
通过微型耳机同步监听的几人——熙蒙、胡枫、小辛、仔仔、阿威。呼吸同时一窒。
胡枫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小辛瞪大了眼睛,仔仔和阿威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熙蒙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傅隆生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副慈祥老人的表情几乎挂不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探究:“你……你做过警察?”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伍恋恋被他突然转身和锐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和窘迫:“嗯……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更低,带着点自嘲和破罐破摔的味道,“因为……犯了点事,所以被开除了。”
傅隆生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眼神里的审视丝毫未减。
其他几人也在忙着逃跑的中途同时松了口气。
“这样啊……”傅隆生拖长了调子,语气复杂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