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隆生拉开车门，迅速坐进后座。
熙旺坐在驾驶位，没有回头，只是透过后视镜看着干爹利落地卸下所有伪装，恢复成那个冷峻威严的“影子”。
车子平稳启动，驶离这片是非之地。
车厢里一片寂静。过了许久，傅隆生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那个女人，暂时就不管她了。”
熙旺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傅隆生，镜中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
熙旺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和惊讶？
“可是，干爹，”他声音平稳，却带着疑问，“她当过警察……”
傅隆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个被开除的警察，能是什么好警察？”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笃定。
“要么是废物，要么就是……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这种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收拾现在的烂摊子。”
熙旺沉默地听着，目光重新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后视镜里，他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归于一片沉静的幽深。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方向盘，车子加速，消失在澳门清晨的薄雾之中。
计划失败的阴影如同粘稠的沥青，沉重地覆盖在据点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机油和挥之不去的挫败感。
傅隆生将自己关在公寓里。
他长时间地坐在沙发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护照。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复盘失败的每一个环节，是谋划下一次雷霆出击，还是……别的什么。
房间里只听得见他自己缓慢而规律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城市永不疲倦的喧嚣。
熙蒙将自己埋在成堆的电脑屏幕和数据流里。
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却比以往更快、更精准。
他调出行动当晚仓库内外所有的监控录像、通讯记录、设备日志……一遍遍回放，一遍遍分析。
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拆解、重组。
虚拟货币交易的匿名性、即时性，宏远公司精心设计的陷阱，警方精准的埋伏时间点……他镜片后的目光冰冷而专注，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试图从海量的信息碎片中，找出那个导致他们功亏一篑的致命漏洞。
失败的耻辱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内心，转化为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力。他需要更缜密，更周全，下一次，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据点里少了往日的喧嚣和活力。
小辛难得地安静下来，不再嘻嘻哈哈，而是抱着一本厚厚的编程书籍啃得眉头紧锁。
胡枫和仔仔则一遍遍擦拭、保养着各自的武器，动作一丝不苟，沉默得如同两块磐石。
阿威依旧沉默，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沉凝。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蛰伏，舔舐伤口，等待下一次出击的号角。
熙旺开着那辆不起眼的灰色出租车，像幽灵一样穿梭在澳门的街巷。
更多的时候，他会将车停在距离伍恋恋打工的便利店不远处的街角。
车窗贴了深色的膜，他戴着墨镜，帽檐压得很低，整个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看着她穿着便利店统一的、略显宽大的蓝色围裙，在柜台后忙碌。
收银、理货、擦拭货架……动作麻利，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职业化的微笑，偶尔对着难缠的客人也能耐心应对。
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依旧清晰可见。
熙旺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
是监视吗？
是的，干爹的命令是“暂时不管”，但“不管”不等于放任。
他需要确认这个当过警察、又屡次搅进他们计划边缘的女人，是否真的如干爹所判断的那样“掀不起风浪”。
但……似乎又不仅仅是监视。
他看着她被老板颐指气使地呼来喝去，看着她面对无理取闹的客人时强压下的怒火，看着她下班后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那间破旧小屋的背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
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伍恋恋的日子虽然辛苦，但至少暂时远离了那些致命的“意外”，让她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她小心翼翼地攒着每一分钱，盘算着什么时候能租个稍微像样点的地方。
便利店的老板，那个大腹便便、眼神油腻的中年男人，是这份平静里唯一的污点。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透过便利店的玻璃门洒进来。
老板腆着肚子踱到柜台前，目光在伍恋恋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今天穿的一条洗得发白的旧裙子上。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油腻的手指点了点门外：“小伍啊，外面玻璃有点脏了，你去擦擦。”
伍恋恋看了一眼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眉头瞬间拧紧。
让她穿着裙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擦玻璃？
这摆明了是找茬加性骚扰！
她心里暗骂一句：“真是BIG胆！”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份工作虽然憋屈，却是她现在唯一的收入来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的老板。”
她转身去杂物间拎起水桶和抹布，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
街角阴影里，熙旺透过墨镜，看着伍恋恋拎着沉重的水桶，不情不愿地走出便利店。
她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高高的玻璃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和愤怒。她咬了咬牙，还是搬来了扶梯，动作略显笨拙地爬了上去。
阳光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却倔强的轮廓。
她拿着湿漉漉的抹布，开始擦拭玻璃，动作带着点发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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