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停车场内,车厢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
傅隆生靠在副驾驶座上,目光空洞地盯着窗外急诊室闪烁的灯光,人来人往,却仿佛都与他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熙旺身体的温度和粘稠的血迹。
车门被拉开,伍恋恋坐了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和未褪的惊悸。
“熙旺他……”傅隆生喉咙干涩,话到了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害怕听到那个最坏的消息。
伍恋恋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
她看出了他眼中的悔恨、挣扎和恐惧。
她心里同样翻江倒海,有对熙旺的担忧,有对傅隆生亲手刺伤熙旺的本能愤怒,但最终,这些都化为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她没有立场去指责傅隆生,这场悲剧的根源,是熙蒙的偏执,也是他们所有人复杂关系酿成的苦果。
一个年轻力壮的熙旺,若真想反抗,以傅隆生身上那些伤口和路上那些死人来看,本来就重伤的傅隆生,怎么可能制住他。
除非他……没打算活着离开。
这个念头让伍恋恋心口刺痛。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拉回思绪,声音有些沙哑:“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永利皇宫。”
“永利皇宫……”傅隆生重复着这个名字,原本恍惚的眼神瞬间聚焦,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我和你一起去。”
伍恋恋眉头蹙起:“你要去做什么?”心里却有某种预感。
傅隆生转过脸,窗外的灯光在他眼中映出两点寒星,声音低沉却带着骇人的杀意:“敢这么算计我,就该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伍恋恋沉默了。
她知道,傅隆生动了真怒,这怒火不仅针对熙蒙的背叛,也夹杂着对自身失控伤害熙旺的痛苦转移。
车子驶入夜色。
伍恋恋握着方向盘,试图缓和气氛,也为那个她曾试图保护的年轻人做最后的争取:“熙蒙……他还年轻,只是一时冲动走错了路……”
傅隆生冷笑一声,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洞察一切的冰冷:“他,是个好孩子。”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复杂,既有嘲讽,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赞赏。
“真的……学会了很多。比我教他的,更多,更狠。”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却让伍恋恋感到一阵寒意,她听出了话里深藏的杀机。
“熙旺……”伍恋恋艰难地开口,“熙旺他不会想看到他出事的。”
傅隆生垂眸,没有回应。
他扯过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下摆,用那把曾刺入熙旺身体的匕首,“刺啦”一声,利落地割下一条布条,然后沉默而专注地开始缠绕包扎自己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动作熟练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戾。
包扎完毕,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伍恋恋,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如果……阿旺死了,你会怎么做?”
伍恋恋握住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车厢内陷入死寂。
她没有回答,但傅隆生从她瞬间绷紧的侧脸和眼中一闪而过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痛苦挣扎中,看到了答案。
那是一种失去重要之人的毁灭性愤怒。
最终,她的眼神也归于一片冰冷的死寂,那是一种心死之后,什么都不在乎的决绝。
车在永利皇宫附近一个僻静的角落停稳。
傅隆生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伍恋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既然熙旺这么想保护他……那么,如果熙旺不在了,他就应该下去陪着一起。这才公平,不是吗?”
傅隆生下车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过头,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伍恋恋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讶异,最终化为一种无声的默契。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身影融入了皇宫前璀璨而冰冷的霓虹灯光影中,如同投入深渊的猎手。
伍恋恋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缓缓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那句话,既是说给傅隆生听的,或许……也是她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