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海边公路旁
高级西餐厅的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埃文·李几次三番,或明或暗地试图从伍恋恋口中套取关于傅隆生团队去向、或者她未来打算的线索,但伍恋恋的回答总是很圆滑,要么用无关紧要的趣闻岔开,要么就用模棱两可的玩笑带过,防守得滴水不漏。
结账时,埃文看着对面气定神闲擦着嘴的伍恋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真拿你没办法,伍恋恋。”
伍恋恋只是耸耸肩,报以一个“你才知道啊”的眼神。
离开餐厅,埃文没有直接送伍恋恋回家,而是将车开到了僻静的海边公路旁停下。
夜幕下的海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灯塔的光柱规律地扫过,带来片刻的光明与无尽的深邃。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沉闷而持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节奏。
“你好像一直挺喜欢海的。”埃文靠在车门上,望着黑暗中的大海,忽然说道。
伍恋恋站在他身旁,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凉意:“是啊。因为海水……又咸,又苦。”她顿了顿,像是在品味这两个词,“呛一口,能让人清醒地记得,自己还活着,活在一个并不总是甜蜜的世界里。”
埃文闻言,倏地转头,深深地看着她侧脸。
月光勾勒出她清晰的轮廓,那双总是带着戒备或戏谑的眼睛此刻望着大海,流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藏的疲惫与坚韧。
这种真实的脆弱感,让他心头莫名一动。
伍恋恋似乎察觉到他过于专注的目光,猛地转过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抬手随意地挥了挥:“喂,收回你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怪瘆人的。”
埃文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注视有些失态。
就在这时,远处海平面上,一艘巨大的远洋货轮正缓缓驶过,灯火通明,像一座移动的微型城市,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孤独而又充满力量。
那艘船正朝着东南亚的方向航行。
——
泰国,清迈远郊,某处隐蔽的度假别墅
与澳门的清冷海风不同,这里弥漫着热带植物浓郁的香气和潮湿的闷热。
晚餐时间,长长的餐桌旁气氛却异常凝重。
胡枫“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力道之大让碗碟都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脸色铁青,目光如炬地射向餐桌对面的熙蒙,再也压抑不住连日来的怒火:“熙蒙!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算计干爹?你还敢在码头埋炸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阿旺哥也一起炸死!”
时隔这么久,他才第一次得知整个计划的细节,后怕与愤怒交织在一起。
“干爹是什么人?那是刀山火海里爬出来、阎王爷都不敢轻易收的老江湖!你从他手里抢食,还想着把他当棋子?你哪儿来的胆子?!最后要不是……要不是伍恋恋莫名其妙出现搅了局,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吃饭吗?”
熙蒙慢条斯理地嚼着食物,面对胡枫的指责,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冰冷一片。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才冷冷地开口:“我做任何事,都有我的理由。至于风险……做什么事没有风险?瞻前顾后,一辈子只能当条听话的狗。”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偏执的冷静,丝毫没有悔意。
“你!”胡枫气得猛地站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旁的仔仔和阿威连忙起身拉住他,低声劝解。
而餐桌的另一端,小辛安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吃着饭。
与以往那个活泼甚至有些冲动的少年不同,他变得沉默了许多,眼神里多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思索。
这次惊心动魄的经历,显然让他成熟了。
他看着面前餐盘里那只红彤彤的蒸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轻声对旁边负责伙食的仔仔说道:“仔仔,下次……能不能不做虾了?有点吃腻了。”
仔仔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目光扫过桌上其他几乎没怎么动的虾,又看了看众人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的疲惫和厌倦,心里明白了什么。
他点点头,声音也压低了些:“知道了。明天换点别的。”
其实不止是虾,这种看似安逸实则前途未卜的生活,大家都已经感到腻烦了,只是借由这盘虾说了出来。
餐桌上的火药味因小辛这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稍稍缓和,但压抑和迷茫的气氛,却如同泰国湿热的空气一样,沉甸甸地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