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张桂源家别墅门口时,杨博文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左奇函的助理打开车门,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杨先生,请吧。左总说,等他出差回来,会亲自来接您。”
杨博文没动,视线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雕花铁门。他知道里面是什么——是陈奕恒,是那个被毁掉的小太阳,还有那个毁了他的张桂源。而左奇函把他送来这里,无非是想让张桂源帮忙“看管”他,用陈奕恒的存在捆住他的脚,让他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
“进去。”助理又催了一句,指尖按在车门把手上,带着隐晦的威胁。
杨博文终于推门下车,冷玫瑰的气息裹着一身寒气,像要在这初秋的午后冻出冰碴。他走到玄关按响门铃,开门的是张桂源家的佣人,见了他却并不意外,显然是早就得了吩咐。
客厅里很安静,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却暖不透那层无形的压抑。杨博文刚换好鞋,就听见二楼传来一阵急促的呕吐声,接着是陈奕恒压抑的闷哼。
他心脏一紧,几乎是跑着冲上楼。
卧室的门没关严,虚掩着一道缝。杨博文推开门时,正看见陈奕恒趴在床边干呕,背脊弓得像只受伤的虾,脸色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旁边散落着几张纸巾,上面沾着淡淡的血丝。
“奕恒!”杨博文冲过去扶住他,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你怎么了?”
陈奕恒抬起头,看见是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一层红雾,却不是感动,而是混杂着痛苦和难堪的挣扎。“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刚说完又忍不住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左奇函把我送来的。”杨博文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扶着他躺回床上,目光扫过床头柜——那里除了水杯,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盒,标签被撕掉了,只剩下半板白色药片。
陈奕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像被烫到一样别过头,双手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别看了……”
“这是什么?”杨博文拿起药盒,指尖冰凉,“你在吃什么药?”
陈奕恒没说话,眼泪却先掉了下来,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博文,我怀孕了。”
杨博文拿着药盒的手猛地一颤,药片在盒子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却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陈奕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张桂源还不知道。他最近忙着公司的事,回来得晚,根本没发现……”
他顿了顿,突然抓住杨博文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眼睛里是近乎疯狂的决绝:“博文,帮我个忙。”
“你说。”
“把那药给我。”陈奕恒的目光落在药盒上,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或者……找个东西,帮我弄掉他。随便什么都行,椅子腿,墙角……只要能让他没了,怎么都行。”
“奕恒你疯了!”杨博文猛地甩开他的手,脸色比他还白,“这是在拿你的命开玩笑!”
“我早就不想活了!”陈奕恒突然拔高声音,眼泪汹涌而出,“自从那天之后,我每天晚上都梦见张桂源那张脸,梦见他说的那些话!我洗多少次澡都觉得自己脏!现在又有了这个孽种……这是老天爷在罚我吗?!”
他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就要往墙上砸,却被杨博文死死按住。“你冷静点!”杨博文的声音也带着颤抖,“这不是你的错!是张桂源,是左奇函,是他们的错!”
“可孩子是无辜的啊……”陈奕恒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崩溃的哭腔,“我每天都在想,他在我肚子里动的时候,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不该来这个世界?我一闭上眼就听见他在哭……可我不能要他,博文,我真的不能要他!”
他抓住杨博文的手,把那半板药片塞进他掌心,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恳求:“你帮我,好不好?就这一次。等他没了,我就……我就解脱了。”
杨博文看着掌心的药片,又看看陈奕恒那张写满绝望的脸,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他知道陈奕恒承受着怎样的痛苦——这个孩子是张桂源的,是那场屈辱的证明,留着他,就像在陈奕恒心上插着一把永远拔不掉的刀。
可……
“不行。”杨博文把药片放回药盒,紧紧攥在手里,声音哑得厉害,“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奕恒,我们想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还有什么办法?”陈奕恒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张桂源那个疯子,要是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只会把我看得更紧!左奇函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早就没路可走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张桂源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傲慢:“陈姨,陈奕恒呢?醒了吗?”
陈奕恒的身体瞬间僵住,脸色惨白如纸,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杨博文身后缩去,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眼底是极致的恐惧。
杨博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把陈奕恒往被子里藏了藏,转身站在床边,冷玫瑰的气息瞬间绷紧,像竖起尖刺的刺猬。
门被推开,张桂源走了进来,看见杨博文,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哟,稀客啊。左奇函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床上的陈奕恒,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眉头皱了皱,语气不自觉地沉了些:“又不舒服?”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往被子里缩得更深了。
张桂源的脸色沉得更厉害,却没再追问,只是看向杨博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左奇函把你放我这儿,是怕你跑了?也是,毕竟陈奕恒在这儿,你确实跑不了。”
杨博文没理他的挑衅,只是死死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别碰他。”
“我碰我自己的人,关你什么事?”张桂源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还是说,你想替左奇函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杨博文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不仅要看着陈奕恒在痛苦中挣扎,还要和张桂源这个“狱卒”周旋。而左奇函的目的,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让他“安分”,而是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绝望里越陷越深,直到彻底放弃抵抗。
床上的陈奕恒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双手紧紧捂着小腹,脸色白得像透明的纸。杨博文和张桂源同时看向他,张桂源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而杨博文的心,已经沉到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