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的指尖还停留在递银杏叶的动作里，听见我的话时，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弯起笑眼：“你说，我听着。”
风把走廊尽头的窗帘吹得轻轻晃动，我攥着银杏叶的手沁出了汗，叶片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远处秦禾的身影越来越近，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比预想中更平稳些：“萧宴，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你。”
话出口的瞬间，空气像是凝固了。萧宴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些我读不懂的复杂：“林念，你……”
“你说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我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轮椅的轮子在地面轻轻滑动，秦禾的脚步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我看见萧宴的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表情有些为难。下一秒，秦禾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轮椅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没看萧宴，只是盯着我的后脑勺，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你刚才说的话，再跟我说一遍。”
“秦禾，你先冷静点。”萧宴上前一步，想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秦禾却猛地转过身，眼睛红得吓人：“这跟你没关系！”他的情绪突然失控，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林念，你看着我！你说你喜欢他，是真的吗？”
我被迫转回头，撞进他通红的眼睛里。那里面有震惊，有委屈，还有我最害怕看到的受伤。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胃里的绞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我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脸色瞬间苍白。
“你又疼了？”秦禾的语气立刻软下来，伸手想碰我的额头，却在半空停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收回手，“是因为他吗？因为萧宴来了，你就不想再理我了？”
“不是的秦禾，你别误会……”我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化作无力的辩解。我不能告诉他真相，不能让他知道我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让他抱着希望最后却被失望打垮。
萧宴在一旁轻声说：“秦禾，林念她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你别逼她。”
“我逼她？”秦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我，又指着自己，“我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给你熬小米粥，跑遍三条街给你买橘子糖，晚上熬夜帮你整理笔记，这些在你眼里都算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哀求，“你住院的时候跟我说，等好起来要一起去文具店买樱花笔记本，你都忘了吗？”
那些被我刻意压在心底的承诺，被他一一提起，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别过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米白色的帽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没忘。”我声音沙哑，“可秦禾，人是会变的。萧宴比你细心，比你懂我，跟他在一起，我更开心。”这句话我说得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的心。
秦禾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过了很久，他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自嘲：“原来林薇薇说的是对的，她早就说我是在自作多情，是我自己不信……”
他没再说话，只是松开了抓着轮椅扶手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萧宴想上前扶他，却被他躲开了。秦禾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荒芜。他转身跑开，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落寞。
我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再也忍不住，趴在轮椅扶手上失声痛哭。萧宴递来一张纸巾，轻声说：“你这样做，值得吗？”
我哽咽着摇头，又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值得……至少他以后，不用再为我难过了。”
可我没料到，秦禾并没有走远。晚自习结束后，我推着轮椅准备回家，刚走到楼梯间，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堵住了。秦禾靠在墙上，脚下散落着几个皱巴巴的橘子糖纸，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林念，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骗我？”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映着他憔悴的脸。我心里一紧，强装镇定：“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喜欢萧宴。”
“你撒谎！”秦禾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度大得让我皱眉，“你今天跟他表白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你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愧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的质问像一把钥匙，快要打开我拼命锁住的秘密。我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秦禾，你别无理取闹！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不可能？”他盯着我手腕上输液留下的淡青色痕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是不是你的病……是不是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我的心脏骤停，浑身冰凉。他怎么会猜到？我慌乱地别开脸：“没有！我的病快好了，我只是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
“你骗人！”秦禾的声音里带着绝望，他伸手想摘下我的帽子，“你是不是头发掉光了？是不是病得很严重？你告诉我啊！”
“别碰我的帽子！”我尖叫着躲开，轮椅在楼梯间里打转，差点撞到墙上。秦禾停下动作，看着我惊恐的样子，眼里的血丝更浓了。
楼梯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声控灯突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我听见秦禾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哭腔：“林念，不管你得了什么病，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别推开我，好不好？”
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无助和痛苦。我的眼泪再次落下，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让他再陷进来。我深吸一口气，在黑暗里轻声说：“秦禾，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喜欢萧宴，这是真的。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我摸索着推动轮椅，绕过他，朝着楼梯口的光亮处走去。身后没有传来他的声音，也没有脚步声。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把他推开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转身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经碎成了千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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