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微微点了点头,低垂着脑袋,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邓佳鑫也没有说话,视线仿佛扫过左航,随即也低下头去。
“从今往后,你们在公司里不允许再有一点接触,私生无孔不入,很容易就会被拍到。”老师见他们不再反抗,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
左航只知道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违心的话到嘴边便噤了声,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一点点被抽空,恍惚间自己好像回到小时候,同样点着头,嘴里说着“好”,只是这次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好”字,只勉强挤出一丝疲惫的苦笑。
他希望邓佳鑫能懂他,可他不说,邓佳鑫永远也不会懂。
老师说,“你们可以走了。”
左航机械地转身,眼见着邓佳鑫看也没看他一眼,晃动着身子出了门。
左航追出去,一把拉住邓佳鑫的袖口,“邓佳鑫,你听我说。”
邓佳鑫有些虚弱地想甩掉左航的手,第一下没甩开,又用力一拽,冷冷地道:“我们在避嫌。”随即回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左航全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这一次,邓佳鑫是真的生气了。
左航从来都是敏感的,在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传统家庭里长大,他很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去讨好他人,只是在他的认知里,他理所当然地将邓佳鑫归为了不必讨好的那一类人,因为无论怎样,邓佳鑫都会屁颠屁颠地跟上他的脚步。
可是他错了,那只是小时候的邓佳鑫,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他从前会因为邓佳鑫对他好,也笨拙地学着样子对邓佳鑫好。长大后的他们,都变了,自从邓佳鑫回来后,仿佛换了一个人,曾经的遭遇将他打磨得敏感多疑,如果是小时候的邓佳鑫,一定会在这时天真地问他“左航,你真的想避嫌吗”,只是他面对的是长大后的邓佳鑫,回答他的只有又一次被弃置的冷漠。
这并非左航本意,他大可以向邓佳鑫解释清楚,但他转念一想,又放弃了,他不求邓佳鑫懂他,只求邓佳鑫能原谅他。
他想让邓佳鑫出道,与邓佳鑫无关,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罢了,说出来没得让人笑话。
只不过,他还是要认真向邓佳鑫道个歉,为不知世事时的那一次,也为这一次。
邓佳鑫说到做到,一天整都没有理他,晚上下了班,也没见到他人影。
左航只好等回了宿舍,去邓佳鑫房间找他。
邓佳鑫房门虚掩着,左航敲了敲门,见没人应声,便推门进去。
屋里黑着灯,窗帘拉上,只有床头的小夜灯亮着微弱的光。
一声虚弱的嗓音从床头传来,“谁?”
左航轻咳两声道,“是我。”
他走上前去查看,天色还早,邓佳鑫怎么就睡下了,“身体不舒服吗?”左航问,伸手要去揭邓佳鑫蒙着头的被子。
邓佳鑫忽地撩开被子,露出头来,厌恶地瞪着他,“走开。”
灯光昏暗,邓佳鑫的表情在阴影中看不清晰,左航只听出了声音里的沙哑,他趁邓佳鑫要翻身之际,眼疾手快摸上他的额头。
摸到一手灼烧般的滚烫,着火似的。
“邓佳鑫,你发烧了!”
“我知道。”邓佳鑫推了推他,没推开。
左航这才想起,自己前一天上完舞蹈课,出汗后喝了许多冷水,下班回来又吹了冷风,在他还在邓佳鑫身体里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嗓子有些许不舒服了。
左航顿觉心里有万般过意不去,是自己害邓佳鑫感冒的,现在的邓佳鑫一定很难受吧,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既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个苦必须他替邓佳鑫受着,左航这样想着,忽然又想起之前灵魂互换一事来。
虽然还没太明白交换机制,但依据他现有的发现,某一次的互换是在邓佳鑫翻了他一个白眼之后产生的,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试试也翻邓佳鑫一个白眼呢?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朝邓佳鑫翻了一个白眼,邓佳鑫在床上闭着眼,眉头微微皱起,痛苦地翻了个身,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互换机制不是翻白眼?
左航不甘心,反正邓佳鑫此时正闭着眼睛,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于是他将眼球转了360度去看邓佳鑫,看得邓佳鑫背后要烧起来,左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变异了。
终于,在一次斜眼之后,他们互换了。
瞬间,一股强烈的疼痛与困意席卷而来,左航仿佛溺入水中,头脑不清醒地去看邓佳鑫。
站在床畔边的邓佳鑫仿佛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感冒真难受啊,邓佳鑫。
对不起,是我没能照顾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