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课的琅琅书声里，姜樾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同一道题。窗外的香樟树影摇晃，光斑落在她的笔记本上，像跳动的逗号。
“还在想昨天那道追击问题？”
晏时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侧着身，手里转着一支黑色水笔。晨光落在他浅褐色的瞳孔里，漾开细碎的光。
姜樾点头，把草稿纸推过去：“用相对速度解确实快，但我总觉得哪里绕不过来。”
晏时栎接过纸，指尖划过她写满公式的纸面，停在一个错误的假设上：“这里错了，两车的加速度方向相同，不能直接用初速度相减。”
他拿起笔，在旁边画了个简单的v-t图像，“你看，面积差就是位移差，这样是不是更直观？”
线条干净利落，像他说话的语气。姜樾盯着图像看了几秒，忽然豁然开朗，笔尖在纸上飞快地补完步骤，抬头时正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谢谢。”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不客气。”晏时栎把纸推回来，转身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那道浅疤。
姜樾想起昨天物理课上他望向窗外的失神，忽然很想知道那道疤的来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们还没熟到可以问这种问题的程度。
早自习结束，温柒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外面进来，路过江涵座位时，故意撞了他一下。作业本哗啦啦掉了一地，她却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向姜樾：“刚去办公室，老师说摸底考的范围定了，数学要考到函数单调性，物理加了匀变速直线运动的拓展题。”
江涵弯腰捡着本子，闻言抬头：“你故意的吧？”
“谁让你昨天害我在全班面前丢脸。”温柒哼了一声，蹲下来帮忙捡，手指却不小心碰到江涵的手背，两人像触电似的同时缩回手，脸颊都悄悄泛起热意。
姜樾看着他们笨拙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晏时栎不知什么时候递过来一本物理教辅：“这里有几道类似的拓展题，你可以看看。”
书的扉页上有他的名字，字迹清隽，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电路图。
姜樾接过书时，指尖擦过他的指腹，这次两人都没躲开，只是心跳不约而同地乱了半拍。
上午的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了道附加题，说是去年竞赛的入门题。班里一片哀嚎，姜樾盯着题目看了两分钟，忽然想起晏时栎昨天画的v-t图像，试着用类似的思路构造函数图像，居然很快理出了头绪。
“姜樾，你上来解一下。”老师点了她的名字。
她握着粉笔站在讲台前，指尖有些发凉。刚写出第一步，就听见下面有人小声议论：“转学生行不行啊？”“看她样子挺文静的，数学应该一般吧。”
粉笔在黑板上顿了顿，姜樾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忽然看到晏时栎在座位上轻轻点头，眼神里带着鼓励。
她定了定神，流畅地写完解题步骤，放下粉笔时，教室里鸦雀无声，几秒后才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思路很清晰，”老师赞许地点点头，“尤其这个图像法，比标准答案还简洁。”
姜樾走回座位时，脸颊发烫。晏时栎侧过头，递来一颗薄荷糖：“厉害。”
糖纸撕开的声音很轻，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散开，她忽然觉得，刚才那些议论声好像也没那么刺耳了。
午休时，江涵拉着晏时栎去打篮球，温柒则拽着姜樾去学校超市买冰棍。
冰柜前，温柒拿着两支绿豆沙，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我刚才不是故意跟江涵找茬，就是……觉得特丢人。”
“为什么？”姜樾咬着冰棍，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你想啊，我一直以为那是给江涵的情书，还在你面前吐槽他桃花运旺，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温柒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肯定觉得我是个笨蛋。”
“不会的，”姜樾笑了，“他看起来……好像挺在意你的。”
温柒的脸唰地红了：“谁、谁要他在意！”话虽如此，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两人回到教室时，看到江涵和晏时栎坐在座位上喝水。江涵的额头上全是汗，校服领口敞开着，晏时栎正在帮他擦桌子上的水渍。
看到姜樾，江涵扬了扬手里的篮球：“新同学，下午体育课要不要再试试投篮？我教你，比某人靠谱。”
“你确定不是想趁机砸我？”温柒拆台。
“温柒你能不能别总跟我对着干？”江涵翻了个白眼，却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喏，冰的。”
温柒愣了一下，接过水时小声说了句“谢谢”，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姜樾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身边正在翻书的晏时栎，忽然觉得这个午后格外安静。
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棋盘似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粉笔灰和淡淡薄荷糖的味道。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姜樾做着物理练习题，忽然听到晏时栎的笔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时，口袋里掉出一个东西，是张折叠起来的照片。
姜樾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照片上是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旁边站着个小男孩，眉眼间和晏时栎有几分相似，只是更稚嫩些。照片的边角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晏时栎很快捡起照片，迅速塞进了口袋，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
他抬头时，正好对上姜樾的目光，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耳根微微泛红。
“抱歉，”姜樾连忙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晏时栎的声音有点闷，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补充道，“是……小时候的照片。”
姜樾没再追问，心里却画了个问号。那个小女孩是谁？为什么他看到照片时，眼神会那么复杂？
放学的铃声响起，大家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温柒被老师叫去帮忙搬作业本，江涵在门口等她，嘴里嚷嚷着“再不走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了”，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耐心。
姜樾走出教室时，晏时栎正站在走廊上等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里拿着那本物理教辅：“这个，你可能还需要。”
“谢谢。”姜樾接过书，指尖再次相触，这次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有点凉。
“开学考加油。”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也是。”姜樾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转身时差点撞到门框，引来晏时栎低低的笑声。
走到校门口，姜樾回头看了一眼，晏时栎还站在走廊上，校服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她忽然想起那张照片，想起他手腕上的疤，想起他解题时专注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或许，有些答案不需要说出口。就像那些复杂的公式，就算暂时解不出来，也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清晰起来。
姜樾握紧手里的物理教辅，脚步轻快地走向等待她的车，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明天，好像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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