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雨秋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祁野的那天。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黏糊糊地铺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开学典礼刚结束，班主任老陈就神神秘秘地宣布有个转学生要加入我们班。

"大家安静，"老陈推了推眼镜，"这位同学情况比较特殊，希望大家能够——"

教室门被猛地推开，打断了老陈的话。一个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单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阳光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却掩不住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祁野，自己介绍一下。"老陈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无奈。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几个女生已经在小声议论。我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引起骚动的新同学——黑色短发有几缕挑染成银灰色，眉骨很高，眼睛却低垂着，整个人像一把没开刃的刀。

"没什么好介绍的。"他的声音很低，却意外地清晰。

全班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老陈叹了口气，指了指我旁边的空位："去那里坐吧。"

我下意识绷直了背。在全班的注视下，祁野径直走到我身边，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坐下时带起一阵风，我闻到了淡淡的薄荷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

"你好，我是颜晓萱。"我小声说，指了指桌上贴着的课程表，"下节是数学，要一起看课本吗？"

他转过头，我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琥珀色的，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他看了我两秒，然后很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我班上的几个女生回头看了我好几眼。要知道，祁野刚才可是连班花的搭话都没理。

数学课上到一半，我发现祁野根本没在听讲。他的课本摊开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空白处还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而在课本下面，压着一沓草稿纸，上面全是复杂得我看不懂的数学题。

"这是...大学内容？"我忍不住小声问。

祁野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奥数。"

我正想再问些什么，突然发现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结着暗红色的痂。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了袖子里。

放学铃响，祁野第一个冲出教室。我因为要整理文学社的招新材料，耽搁了半小时才离开学校。抄近路穿过校后的小巷时，我听到了打斗声。

本能告诉我应该绕道，但好奇心驱使我悄悄靠近声源。在巷子拐角，我看到祁野被三个混混模样的人围在中间。他嘴角已经破了，却依然站得笔直。

"装什么清高？"领头的黄毛推了祁野一把，"你妈不就是个——"

祁野的拳头在黄毛脸上炸开的瞬间，我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接下来的场面混乱得让我头晕目眩，但有一件事很清楚：祁野虽然能打，但一对三绝对吃亏。

黄毛的话在我脑子里回响。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掏出手机调到最大音量，点开了警笛声的音频。

"警察来了！"我捏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迅速躲到垃圾桶后面。

混混们果然慌了，骂骂咧咧地跑了。祁野站在原地没动，他喘着气，突然转向我躲藏的方向："出来吧。"

我尴尬地走出来，手还在发抖。

"为什么帮我？"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们...说了很过分的话。"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祁野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应了。然后他说："谢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我闻到了血腥味混着薄荷的味道。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地面上。

我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