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第一天，太阳暖融融的，从看台顶棚的缝隙里漏下来，广播里念着女子一百米预赛的名单，传至操场每个角落。
乔柚宁揣着拍立得，坐在看台台阶上给时美依编头发。
时美依手里举着小圆镜，侧着脑袋，从镜子里看身后人的动作。
她发质细软，一梳到底。乔柚宁把头发分成三股，慢慢编起来。辫子越编越长，贴在后背顺着肩线垂下来，最后用根蓝色皮筋扎牢实。
“噔噔噔噔！编好啦！看看怎么样？”乔柚宁得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时美依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笑着竖起大拇指：“好好看呀！”
两人手挽手跑到操场边，举着拍立得互相拍照。抬头是透亮的蓝天，阳光正好。相机“咔嚓”响了一声，吐出一张相纸。
乔柚宁捏在手里晃动着，照片还没显清楚，班里几个女生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喊着让她编发。
此时广播想起清亮的女声：“进入男子一百米决赛的同学有：……高二（1）班许沸言……”
时美依冲她点点头，朝跑道那边走：“没事，你先过去吧，我去给我朋友加油啦。”
乔柚宁比了一个ok的手势：“那晚点我去找你。”
另一边，学生会忙得团团转。
运动会第一天，各种杂事堆在一起，江喜凌作为会长，既要盯着各个区域的秩序，又得帮老师协调流程，脚都没停过。
以至于忘记去给许沸言加油了，记起时，广播里正好念到决赛名单，“许沸言”三个字听得格外清楚。
一百米决赛的检录处设在跑道尽头的蓝色帐篷下，这会儿已经挤满了人。
负责检录的学生会成员转身拿印章时，手肘不小心把放在桌角的名单碰掉了。
纸张哗啦啦散了一地，一阵风卷过来，最上面几张轻飘飘地往人堆里钻。
裴暮云刚结束看台的执勤，正好从这儿经过。他穿着学生会的红色马甲，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清清爽爽的。
眼见那张白纸被风吹得乱飞，那个不小心撞到名单的同学还在低头整理东西，压根没发现，他无奈地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
裴暮云没多想，快步追了上去。
人群挤得很，他有点手忙脚乱地躲闪，嘴里不停念叨着“同学麻烦让一下”，“不好意思，借过”。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抓蝴蝶。
经过一番努力，裴暮云终于将所有的名单纸页抓回手中。他如释重负，举着名单站起来大喊：“抓到了！”
他大概是起身太急，动作幅度没把控好，在拥挤的人群中，裴暮云的手精准地撞到旁边一个正在仰头豪饮橙汁的体育生手肘上。
那体育生手一抖，大半瓶橙汁划出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地泼到正准备去一百米跑道的乔柚宁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乔柚宁愣在原地，橙色的液体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她白色的校服上晕开一大片湿漉漉的印子，看着别提多狼狈了。
一旁的体育生也懵了，看看自己空了的瓶子，转头看看裴暮云，又看看“橙光焕发”的乔柚宁，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裴暮云当场就定住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里的名单塞给还在发愣的体育生：“同学帮拿一下！谢了！”
接着大步冲到乔柚宁跟前，手忙脚乱地想掏纸巾，摸了半天兜才想起没带。情急之下，竟抬起自己干净的袖子，就要往她脸上擦。
乔柚宁被这突然逼近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袖子。
裴暮云的声音因焦急而发颤着：“同学！对不起！衣服…衣服我赔！清洗！我负责到底！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眼睛里没溅到吧？要不要去洗洗？”他甚至忘了那个被他撞了手肘的体育生还站在一旁。
乔柚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橙汁，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校服，再抬眼瞪着裴暮云，咬牙说道：“副会长，请问您刚才是在表演‘天降橙汁赐福’吗？这算你们学生会的特别福利？”
但看着眼前这个急得快哭出来、还想用袖子擦她脸的笨蛋，她心里的火却莫名消了一半。
乔柚宁想起那天升旗，他站在台上，脊背笔直，握着稿子侃侃而谈，认真又从容。当时她还跟时美依嘀咕，这人看着就不好接近。
哪成想，如今竟是这副慌得忘了递纸巾的样子。这反差，还真是让人有点意外。
“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洗手间！”乔柚宁没好气地命令道。
裴暮云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护着乔柚宁往洗手间走，留下一群看热闹的同学，还有那个依旧没缓过神的体育生愣在原地。
——
洗手间的冷水拍在脸上，凉意钻到皮肤里，可乔柚宁心里那点懊恼和尴尬，半点没散。
她对着镜子瞅自己，头发湿漉漉贴在额角，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橙黄色印子，身上套着同班女生临时借的外套，她撇撇嘴，无奈地叹了口气。
推开洗手间的门，果不其然，那道身影还戳在门口。
“同学！对不起！”一见她出来，裴暮云立马九十度鞠躬，声音里的歉意都快溢出来了：“你……你没事了吧？衣服那边……”
乔柚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原本憋在心里的几句刺话，反倒说不出口了。
说到底，他也不是故意的，追名单也是为了学生会的事，算起来还是因公“闯祸”。
乔柚宁语气软了些：“算了算了。你不是还有事忙吗？检录处那边估计还乱着，赶紧去吧。”
这话一出口，裴暮云反倒更不自在了，急忙摆手：“不行不行，这事都怪我！同学，你后面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我在高二（二）班，叫裴暮云！或者直接去学生会找我也行！”
乔柚宁点点头算是应了，其实压根没指望他真能帮上啥忙，一件衣服而已，自己处理就行。
可他这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知道了，裴副会长。”她语气平平地说完，绕开他就走，“我先回班级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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