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鞭子抽打着密林，宋文熙的运动鞋陷进泥地里，拔出来时发出“咯吱”一声。他不敢停，也不敢回头。身后传来犬吠和金属探测器的嗡鸣，像是某种倒计时，催着他往前冲。
他喘着粗气，胸口火烧火燎，右肩的枪伤被雨水泡得发白，疼得像有人往里面撒盐。芯片贴身藏在胸前口袋，隔着湿透的衬衫传来冰冷触感。刘钦州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如果你听到这段话……”后面的内容被枪声打断了，但那语气里的急迫和……心疼？是他的错觉吗？
树根从土里探出头来，绊了他一脚。他整个人摔进水坑，脸埋进泥浆里，呛了几口污水，咳嗽着爬起来。远处的探照灯扫过树梢，他猫着腰钻进灌木丛，屏住呼吸。
“目标往东边去了！”一个声音喊。
“无人机锁定热源！”另一个回应。
宋文熙把脸贴在潮湿的树叶上，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滑进眼眶。他闭上眼，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
毕业典礼那天的雨下得也这么大。他抱着书包站在教学楼门口，等不及要离开这个压抑的学校。刘钦州撑着伞走过来，伞面只够遮住一个人。他把伞塞进宋文熙手里，转身走进雨幕，背影模糊成一片灰。
那时他以为那是最后一次见刘钦州。
现在想来，那个动作太刻意了。不是告别，是安排。
他咬紧牙关，指甲抠进掌心。不是真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刘钦州只是个演员，剧本写好了，他只是配合演出。可为什么陈默说那次是刘钦州通知高层的人？如果真是那样，他早该死了才对。
“找到了！东南方向三百米！”耳机里的声音炸响。
宋文熙猛地起身，朝山沟奔去。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斜坡滚下去，撞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他疼得直抽气，却没时间顾伤口，扶着树干站起来。前方隐约有个黑影，走近才发现是山洞入口。
他跌跌撞撞钻进去，靠在石壁上喘息。手一摸，芯片还在。他颤抖着拿出终端接口，插进去。屏幕亮起，雪花点跳动几秒后，出现了刘钦州的脸。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画面晃动，枪声夹杂着脚步声，“他们要销毁所有记录……我不能让你被抹除。”
宋文熙瞪大眼，死死盯着屏幕。
“三年前那晚，我不是阻止你逃走，是在拖住他们。”刘钦州的声音低沉，带着喘息，“你以为他们会让你活着离开A市？”
画面一闪，出现监控录像。几个穿黑衣的人在巷子里设伏，对讲机里传来指令：“目标即将抵达，准备拦截。”
“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我还效忠组织。”刘钦州继续说，“所以那天我拦住了你，假装是你最信任的人出卖了你。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你才有机会真正逃离。”
宋文熙喉咙发紧，眼眶发热。他想骂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画面又切换，变成一张逃生路线图，终点是他和刘钦州高中时的秘密基地。他们在那里偷看星星，在旧仓库里补习功课，在雨天分享一把伞。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他摔断腿，是刘钦州背他去医务室的。那时候刘钦州还笑着说：“你这人就是笨，走路都能踩空。”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可恶，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想起来？
“别信他们，信我。”录音最后一句是刘钦州说的，然后是一声爆炸，画面归于黑暗。
宋文熙瘫坐在地上，芯片从指间滑落。雨水顺着岩缝滴下来，砸在他脸上。他仰头望着黑漆漆的洞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他到底该信谁？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刘钦州在直升机里的眼神。那种痛惜，那种无奈，是真的吗？还是演技太好？
外面的狗叫声越来越近。他深吸一口气，抓起芯片，站起身。
不管是不是骗局，他都要亲自确认。
他沿着逃生路线图的方向，冒雨前行。山路泥泞，每一步都像在拔钉子。雷光劈开夜幕，照亮前方一座破败的铁门。门上锈迹斑斑，挂着藤蔓，像是被人遗忘了很多年。
他记得密码。那是他们毕业那天定下的数字——623，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星星的日子。
门“咔哒”一声开了，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打开手电筒，照到一台老旧的终端机。屏幕蒙着灰，按键松动，但他还是试了试。
系统启动，弹出登录界面。他输入自己的身份代码，竟然通过了。页面刷新，一段影像自动播放。
画面里是他小时候的样子，躺在实验台上的样子。旁边站着刘钦州，穿着研究员的衣服，正对着镜头怒吼：“你们根本不懂他在承受什么！他不是实验品，是个人！”
宋文熙瞪大眼，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
画面继续。刘钦州冲进实验室，扯掉他的连接线，背起他就跑。后面的人追上来，有人举枪，刘钦州把宋文熙推进柜子，转身挡在前面。
枪声响起，画面中断。
他浑身发抖，手指颤抖着按下拷贝键。数据开始传输，进度条刚走到一半，警报突然响起。红光闪烁，整个据点亮如白昼。
“发现非法访问。”机械女声广播，“启动清除程序。”
宋文熙拔掉U盘，转身就跑。刚冲出门，几名“龙影”特工从阴影里扑出来。他抽出战术匕首，迎上去。
刀光闪过，血溅在泥地上。他砍中一人手臂，踢飞另一人的武器。第三个人从背后抱住他，他反肘猛击对方腹部，挣脱束缚，一刀划过对方大腿。
枪声响起，他翻身滚进草丛，子弹擦过肩膀。他咬牙摸出手枪，抬手就是两枪，打中两人膝盖。剩下最后一个，转身就跑。
宋文熙喘着粗气，靠在墙边。他低头检查伤口，肩膀又被划了一道。他撕下衣角包扎，手抖得厉害。
他靠在古树后，望着漆黑的雨幕。芯片在他掌心发烫，仿佛藏着千斤重量。
“如果这次又是骗呢？”他低声问自己。
没人回答。只有雨声。
忽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抬头望向远处丛林，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他眯起眼，看清那人是谁。
是她——高中时总在图书馆角落看书的女生，叫林月。她曾帮他藏过一本日记，也曾替他挡住调查组的视线。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
林月站在树下，朝他轻轻点头，随后转身消失在雨中。
宋文熙愣住了。他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挪步。
这是什么意思？她在帮谁？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他不能停。
他站起身，握紧芯片，朝着逃生路线图上的下一个标记走去。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