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的自白

她的眼底是湿漉漉的灰色。

火车的包厢里突然闯了一个女孩。她看似镇定地向自己和弗雷德询问着有没有见到一只蟾蜍，可乔治却发现了这个女孩的一只手因为紧张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她表里不一的样子让乔治对她起了些许好奇，当她被盒子里的蜘蛛吓的倒退一步时，乔治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老实说，乔治对人的长相并不怎么敏感，但这个女孩的眼睛却吸引了他。

开学宴会上，乔治默默的观察着在排队等着戴分院帽的女孩。她对谁好像都很有礼貌，和她旁边棕色头发的女生聊天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可当她抬起头看向天花板时，她的脸上却很是平静。不和人聊天时，乔治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底是湿漉漉的灰色，乔治曾听别人说过，说人的眼睛会说话，她的眼睛却是那么的沉默，眼底满是阴郁的潮湿。

她被分到了格兰芬多。这个消息令乔治有些高兴，他将这归结为自己对她的探知欲，他想知道，为什么年纪这么小的她，眼睛里却那么无悲无喜，好似一块黑色的石头。

宴会上，乔治听到了她介绍自己的名字——玥·阳，好绕口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里，怎么会既有太阳又有月亮呢？乔治边想边看了看她，她这会儿正在努力的和巧克力蛋糕斗争，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才有点十一岁孩子的模样，但乔治总觉得她的身上带着一丝丝的暮气，与其说她是初生的太阳，不如说她是一个已经暮气沉沉的落日。

玥是一个很，乔治说不上来他的感受，她和自己平日里接触到的麻瓜巫师不太一样。当他和弗雷德去询问玥关于麻瓜的东西时，她的态度居然是平和的，甚至还有些隐约担心自己没有解释好，这让乔治有些惊叹，所以在这之后，当他从珀西那里知道了玥旁边的那个棕发女孩在找他要霍格沃兹的地图时，他非常主动的拉着弗雷德画了一副地图托珀西给了玥，这一度让珀西认为他们俩个终于疯了。

开学后，他与弗雷德和玥的相处时间并不算多，即使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玥对气味的敏感。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奇洛教授？”乔治在一次晚上吃饭的时候问玥。“我发现他每次经过你身边的时候你都会屏住呼吸。”

“他身上的大蒜味真的……”玥做了个干呕的动作。“浓郁的让人想吐，我每次上他的课都会带口罩，但这根本没用，一节课下来，我感觉我自己都要被大蒜掩入味了。”玥边说边愤愤地戳着碗里的布丁。

乔治若有所思的思考了起来。回到宿舍后，他出于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态，拉着弗雷德做了几包带着橘子味的口罩给玥。做完后乔治才感觉到自己的莫名其妙。

我到底在干嘛啊，才认识了没多久就给人家送了两份礼物了。乔治躺在床上，看着床幔想，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自暴自弃的将被子拉过了头顶，睡觉好了，睡着了就不用想这些了，乔治心想。

乔治纠结的想法在他看到玥接到口罩时开心的笑容而荡然无存。不过玥的呕吐确实给他和弗雷德提供了新灵感，在这之后他们俩个就总爱找玥测试新产品。

玥哭了，这是乔治第一次见到她情绪如此外露。平时的她会靠在那个棕色头发的女生赫敏的身上，放肆的大笑，或者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被雨淋湿了的蘑菇般，整个人都蔫蔫的。

“赫敏就在一楼洗盥室旁边的教室里，快去吧，”乔治边说边掏出了一沓纸递给玥。看着她吸着鼻子，小跑着去找赫敏，乔治发现自己不喜欢看到她哭的样子。她还是开开心心的样子最好，乔治想。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他和弗雷德因为追着奇洛教授拿雪球砸他被玥说了一顿，这个时候乔治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奇洛教授真的有问题，那自己和弗雷德会怎么办？妈妈呢？乔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不敢再想下去，玥在这时有事突然走了，打断了乔治的思路，弗雷德嘟嘟囔囔的抱怨起玥走的突然。过了一会儿，乔治在窗户外看到了玥的身影。

她孤身一人站在湖边，离的有些远，乔治看不清玥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玥身上又有了那种暮气。天色突然暗了下来，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了下来，玥在湖边站了好一会儿，她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孤零零的待在地上，像她一样，平时再热情不过，可在这种时候，谁一碰它，它就会立刻缩回去。

你究竟经历过什么呢？乔治看着玥，她今天穿着黑色的袍子，静立在雪地里，远远的看着，像一座黑色的雕像。

在感情上，乔治原本觉得自己还算敏感，可当他发现弗雷德悄悄买《迷倒女巫的十二个制胜法宝》这本书后，乔治才突然意识到弗雷德有了喜欢的人。

这个发现让乔治有片刻的茫然，从小到大，家里的孩子里，他和弗雷德是最亲的兄弟，弗雷德就像是他的另一半灵魂一般，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喜欢的人。乔治开始默默的观察，他想知道弗雷德喜欢的人是谁，可观察后乔治发现，自己有时的行为和弗雷德一样。

他会因为玥对他的态度而患得患失；他会为玥收拾打扮自己，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他会因为玥不寻常的表现而牵肠挂肚，过去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对玥这么特殊，现在的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喜欢上玥了。而弗雷德对玥的一些异常，乔治选择性的忽视了，在这点上，兄弟俩的态度是一致的，或许他们都想要在发现真相前先装聋作哑一阵子。

但不管再怎么忽视，真相最终还是有到来的一天。

在他们邀请玥来陋居做客的那个晚上，乔治和弗雷德在房间里面面相觑。听着弗雷德难以置信的质问，乔治只是干涩地说：“也许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

可感情是不会因为冷静而消沉下去的东西。开学前在对角巷见到玥时，乔治清楚的看见了玥因为自己和弗雷德冷淡的态度而受伤的表情。玥哭了，这是只有乔治发现的秘密，大家当时都在聊天，只有他注意到玥悄悄走到了外面。她哭的太安静，以致于乔治一开始以为玥只是站在角落里观察水里面的倒影——她以前就喜欢这么做。

直到那晶莹剔透的泪水落在水洼里，发出啪嗒一声，乔治才发现，原来玥哭了。那一瞬间，周围的嘈杂声仿佛从乔治的耳边被抽离了出去，他只看到了玥哭泣时平静的的表情，又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如果没有眼泪，谁能看得出她哭过呢？

乔治的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告诉他，你需要克制住自己，这样对你们三个都好；另一半叫嚣着，快去和玥说开，她那么敏感的一个人，在察觉到了他和弗雷德突然冷漠的态度后肯定会立马缩回去，而且不会再靠近他们的。

就如乔治想的那样，在这之后的相处里，玥对待他们俩的态度和普通的同学一样，甚至还不如普通的同学，除非他们俩人的主动找她，否则玥绝对不会再像之前一样那样对待他们俩个了。这个发现让乔治心里又苦又涩，他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没有他们俩个，玥的生活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乔治默默的观察着玥，她身边好像从来不缺朋友，格兰芬多和她同级的学生与她关系都很好，包括别的年级的女孩男孩们。

乔治死死地盯着一个格兰芬多三年级的女孩和玥聊天时突然亲了一口玥的脸，接着又是一个别的学院的男孩来和玥搭话，他注意到弗雷德也死死盯着玥那边，那个男生好像说了什么把玥逗笑了，俩人连自己原来要做什么都忘记了，只一昧死死地瞪着那个男生，希望他能感受到他们二人的愤怒然后走开。

没等乔治想好，玥就在魁地奇球场上公然打了马尔福和弗林特。玥打架时候的样子真的算不上美，她是疯狂的，不计后果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癫狂的，可就是玥当时的那种疯狂的美感让乔治再一次倾倒，她的灵魂是张牙舞爪的，张扬的。

也许我这一辈子，就是栽在她手上了，乔治心想。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喜欢根本不会因为几次心碎就喊暂停，喜欢是反反复复的，是今晚想通了明天又继续沦陷。

这一次乔治选择主动和弗雷德谈淡。二人说好让玥自己做决定，在圣诞节表白时玥的反应让乔治心里有了些许猜测。果不其然，在玥差一点被蛇怪袭击的那个晚上，乔治就知道了答案。

玥同时喜欢上了他和弗雷德。这个猜测在乔治第一次表白前就隐隐察觉到了，只是在这之前他一直掩耳盗铃罢了，他也曾暗暗恼怒过玥的花心，只有一个人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两个，可这一切都在看到玥红着眼眶向他招手的时候烟消云散。

他最终选择了妥协。伴随着一丝轻叹，他将玥轻轻的拥入怀中。喜欢上两个人就两个人吧，幸好另外一个是弗雷德，他认了，以后不要再添就好。乔治边安慰玥边想。

乔治知道自己和弗雷德不管怎么样，最终都会答应玥他们俩个和玥在一起，因为喜欢她，所以甚至不需要玥的最终答复，他就已经知道了；就像他知道，玥知道他们俩个最终会答应她的所有要求一般，因为玥知道，他们俩个喜欢她。

乔治知道玥的底色是不完美的，她太过敏感又自傲，又隐隐伴随着自毁。有次聊天中，乔治曾问玥，“你总像水晶玻璃一样，把人心照的透亮，为什么不迷糊点呢？有人说过，说人太过精亮是要碎的。”

玥回说，“放心，碎了割我自己的。”

她最终还是不够爱自己，这件事情过了很久之后，乔治才终于回味过来。

得知金妮被蛇怪掠走后的那天，乔治比弗雷德冷静的多，他相信金妮会没事的，即使如此，他那个下午也是脸色苍白，一句话都不说。

在校长办公室里见到金妮没事后，乔治松了口气，接着他就见到了玥和罗恩、赫敏、哈利浑身狼狈的样子，很显然，她们几个一起下去找的蛇怪，乔治感觉自己的心像一块东西被人在空中扔上扔下，一口怒气被他憋在了胸口。

第二天早上，看过罗恩和金妮的状态后，乔治就和弗雷德一起来找玥。见到玥之前，乔治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心软，一定要让她长了教训，以后不要总做这些危险的事。可当他看到玥小心翼翼的观察他们俩个的脸色，开始扣手时，乔治还是心软了。对于玥，他的底线总是会为她打破。

乔治也曾想过自己对玥的喜欢究竟该怎么形容。

“该怎么形容呢？”很久以后的一天，乔治轻抚着玥的头发思索着。

“你不是早已收藏过一首诗吗？”玥靠在乔治怀里，仰头看他。

“什么诗？”乔治有些疑惑了。

“就这首啊，”玥为了今天能一血他和弗雷德当年在自己面前读笔记本里的内容，特意做足了准备。

你是所有人中，

我唯一想去爱的 ，

你无法衡量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沙漠中的甘泉，

荒原里的花树。

我的心没有枯萎，

我的灵魂中留存着一个，

等待神谕的地方，

为此我感谢你。”

乔治的耳朵红的比他的头发还红。“这都是什么时候时候写的了，你居然又翻了出来。”

“这首诗后面还有一段你对我敏感的看法呢。”玥指了指本子，念道，“性情敏感细腻的人总是这样，她们强烈的情绪，要么四处碰壁，要么低头臣服；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浅薄的悲和爱能够长存，伟大的悲和爱，却只能毁于自身的丰盈——这又是收藏的谁写的句子？不得了啊，原来我的乔治先生也有过这么文艺的时候啊。”

“大概是二年级的时候吧，”乔治的思绪随着那些句子被拉回了那年。“你都不知道，那年，我和弗雷德因为你这个小混蛋辗转反侧，难受了多久。”

“我也难受了很久啊——不准咬我脸！我属狗你们俩个又不属！别逼我咬你们，乔治·韦斯莱！弗雷德救命——啊啊啊！你们两个混蛋，罗恩以今天开始就没有你们两个哥哥了，我要打死你们这俩个混蛋！”

二年级结束时，乔治叫上和弗雷德与玥好好的聊了聊，玥答应他们俩个，会在暑假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切。

信来的时间比乔治预料之中的要早，他本来以为玥还会再拖一拖的。弗雷德与他一起看完了信，那一整天他们二人都没有怎么说话。

傍晚时，弗雷德独自一人去了花园，乔治则待在了卧室里。他看着窗外慢慢落下的太阳，将玥以前的一些行为和她信里所写的内容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二人与玥一开始的亲密举动并不算多，只能算得上玩闹，可到了后期彼此都知晓对方的意思后，亲密举动相对多了些，但玥对他们最基本的肢体接触都会不自在，比如坐的近些，胳膊碰胳膊，牵手等等。乔治一开始以为她对谁都这样，可她和女生间的相处却是再亲密不过的，这个疑惑乔治在今天看到玥的信后终于有了答案。

恍惚间，乔治突然想起了玥以前询问他们的一个问题。玥问，你们会喜欢回南天吗？阴郁的、潮湿的、阴晴不定的。他们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乔治想了想，他们当时好像回了句，谁会喜欢雨季呢？整个世界变得潮湿不堪，哪里都湿漉漉的，难受又不方便，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喜欢吧，现在的他才懂了，原来这是玥的暗喻。

玥在信里写到，我原以为我以后的人生里总会阴雨不断，这些经历像一场经年累湿的噩梦，笼罩在我的身上，你们的出现，让它们变得轻了些，它们变成了雾和轻纱，轻飘飘的罩着我。

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乔治原来并不真正懂得共情和心疼，现在他懂了，真正的喜欢一个人，你并不会去计较她以前的那些经历，她以前一个人在雾里，她会有多迷茫呢？乔治不敢去想，他只是心疼玥，明明比他们还小的年纪却经历了那么多，如果玥现在他身边的话，他一定会搂住她，然后说一句，这么多年，真的辛苦你了。

开学前的倒数第二天，乔治终于见到玥，她的精神头看起来很好。在摩天轮上，玥认真的问他和弗雷德真的想好了吗，乔治心想，在比这更早的以前，我就早都想好了，并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