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

天色只是蒙蒙亮，冬日的清晨被一层冰冷的蓝灰色调笼罩，窗外静得能听见风声。段嘉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才终于把那款折磨了他一晚上的游戏通关。他心满意足地将游戏机放在床头柜上，握拳对自己说了声“yes！”。

强烈的成就感退潮后，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困倦和饥饿。胃里空得发慌，不停咕噜咕噜叫着，此刻他特别想念小区门口那家早餐摊刚出锅的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和滚烫的豆浆。

可是好冷，不想一个人去。

段嘉衍往被窝里缩了缩，早晨即便关了窗户还是有些冷，他打了个寒颤，接着往身旁熟睡的那人靠近了些。路星辞侧躺着，呼吸均匀而绵长，平日里那双深邃又市场带着些戏谑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碎发温柔地搭在额前，多了些毫无防备的温柔。段嘉衍小声叫他，路星辞先是蹙了蹙眉，接着哼哼两声，将手搭在段嘉衍腰上，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喂……你！”段嘉衍先是一愣，好想他从来都没注意过这些细小的动作，心中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下。肚子又咕噜咕噜响起来，段嘉衍抬手，手指很小力气地戳了戳路星辞的脸颊，像只做坏事的小猫。

“路哥……”

没反应。

段嘉衍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路星辞？”

还是没动静。

段嘉衍撇撇嘴，看来只能用绝招了。他小心翼翼地掰开路星辞紧紧圈住自己的手，接着深吸一口气，整个人贴过去，手臂环住路星辞的腰，脑袋在他颈窝里乱蹭，拖长了声音，用又黏又软的声音开始念经：“路哥——路星辞——路狗——醒一醒嘛醒一醒……”

“天都亮了该起床啦……我好饿啊……肚子都在叫了……”

“陪我去买早餐吧——陪我去好不好？就门口那家……”

“求你啦……我一个人去好可怜，外面好冷……”

“陪我去嘛——陪我去嘛——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他一边撒娇，一边用冰凉的手指故意去戳路星辞温热的脖颈。

“……”路星辞在睡梦中皱起了眉，脸变成被人揉过的纸团，他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下意识想把怀里这个又吵又冰的小东西推开一点。但段嘉衍像块牛皮糖，死死地巴在他身上。

抵挡不住段嘉衍持续的猛烈攻击，路星辞在数十秒后终于极其艰难地掀开了眼皮，眼底还带着浓重的睡衣和一丝被打扰的不爽。他低头看着那颗在自己怀里乱蹭的毛茸茸脑袋，心中那股怨气突然减少了一半，不过还是有点不爽，“……段嘉衍，你最好是真的有什么大事。”

段嘉衍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肯定有戏，立刻抬起头，露出一双写满“无辜”和“可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天大的事！我要饿死了！”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吃楼下早餐摊的豆浆和油条？”

路星辞看着他那因为熬夜而有点红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再看看他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心里那点被吵醒的烦躁瞬间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纵容。他长长地、任命般地叹了口气，屈指弹了一下段嘉衍的额头：“今天又熬到几点才睡的……真是活祖宗……”

最终，段嘉衍用一通毫无道理的撒娇，成功换来一个穿着厚重羽绒服、头发睡得乱翘、脸色还有点黑但依旧帅得人神共愤的男朋友。

一出门，凌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段嘉衍冻得一哆嗦，微微低头将下巴偎在羊绒围巾里，下意识往路星辞身边挤。呵出的热气瞬间变成浓浓的白雾，飘散在清冷的空气里。路星辞没说话，只是自然地伸出手，将他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然后一起塞进自己温暖的口袋里。路星辞的手掌干燥而温热，牢牢包裹着段嘉衍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

段嘉衍心里那点因为强行拽人起床而产生的小小内疚，立刻被着巨大的满足感冲淡得无影无踪。他得寸进尺地用手指在路星辞掌心挠了挠，像只故意试探的坏猫，这种毫无威慑力的挑衅换来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说是警告，不过也只是眉头紧了紧，段嘉衍倒是笑得像只成功偷腥的猫。

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温暖的灯光在很冷的晨曦中显得格外诱人。大锅煮着清甜的玉米和香气扑鼻的茶叶蛋，搭得高高的蒸笼冒着热气，金黄的油条在油锅里翻滚着发出滋滋的交响乐，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老板，两根油条，两杯豆浆，都要甜的！”段嘉衍轻车熟路地点餐，声音虽然因为熬了个通宵而有些沙哑，却掩盖不住那股雀跃。

“你还要吃点什么吗？”段嘉衍满心期待地等着，盯着老板的动作，咽了咽口水，接着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路星辞。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段嘉衍歪着脑袋看他——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是犯困还是站着都能睡着他的头发确实睡翘了几搓，有一种平常绝对看不到的慵懒和不羁，甚至还有一丝——呆萌？段嘉衍一边憋笑一仔细观察路星辞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帅脸。

“来——油条和豆浆！”老板将早餐递到段嘉衍面前，叮嘱他不要泼到身上了。段嘉衍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那条灰色的羊绒围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路星辞好像还没睡醒，喝点热汤可能会舒服点，段嘉衍于是又让老板做了两份热汤面。

路星辞脖子上光秃秃的，自己的脖子上却围着温暖的羊绒围巾——是出门前他一言不发地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三两下给自己围上的，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和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段嘉衍没有叫醒路星辞，而是偷偷掏出手机，然后飞快地打开相机，对着身旁的人，趁着他还迷迷糊糊的盯着油锅发呆、没注意自己的瞬间，咔嚓拍了一张。

照片里，背景是烟火气十足的早餐摊和淡淡橙黄色的朦胧晨光，焦点是路星辞完美的侧脸和那头可爱的“鸡窝”，画面下方，自己脖子上那条属于路星辞的围巾更是“不经意”得入镜了，占据了照片的四分之一。

段嘉衍强忍着得意，手指飞快地操作，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文：通宵后的早餐才是人间美味！[太阳]

几乎是立刻，下面就炸出了一排评论。

【宋意】：？？？？我瞎？这个点？和路哥？

【沈驰烈】：是早餐还是喂早餐的人？[狗头]

【周行琛】：我靠，路哥这发型有点狂野啊，凭什么还是这么帅？！

段嘉衍低头看着评论，憋笑憋得连肩膀都在抖。

“来，清汤面！”

路星辞终于清醒了，从老板手中接过两份打包好的汤面。察觉到段嘉衍的动静，转过头，看到他对着手机屏幕笑得贼兮兮的样子，又瞥见他手机界面似乎是朋友圈，他猜这人肯定没憋什么好屁，于是挑眉，伸手拦着手机：“拍了什么，给我看看？”

“没什么没什么！”段嘉衍赶紧把手机藏到身后，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像是求饶，他把热乎乎的豆浆塞进路星辞手里，“快，趁热喝！”

路星辞接过豆浆，感受着掌心滚烫的温度，又看着段嘉衍被热气和冷风熏得微红的脸颊，那点微不足道的起床气彻底消失殆尽。他哼笑一声，空着的手精准地抓住段嘉衍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

“走了，回家。”

“嗯！”

天边一轮橙色缓缓升上天空，给此刻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