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凉意掠过肩头，白日里青灰的山影早被浓黑晕染，只剩起伏的轮廓沉在夜色里
头顶的星子格外亮，像被揉碎的碎钻撒在墨蓝绸缎上，偶尔有一两颗流星拖着浅光划过
山脚下的村落亮着零星灯火，暖黄的光点在谷底连成细碎的线，与天上的星子遥遥相对
风过时，能听见松枝轻晃的簌簌声，混着远处不知名虫儿的低鸣，倒让这山间的夜更显清寂
温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石表面的凉润，指腹触到几道深嵌的纹路，倒让她想起现代家里阳台那盆常春藤
老藤攀着栏杆，也在瓷砖上留下过类似的浅痕。她仰头望着漫天星子，仙侠话本里总说“星河可渡”，可这璀璨得近乎不真实的星空，连半分家乡的信号都搜不到
风卷着松针落在她发间，她抬手拂去，指缝间却似还残留着妈妈织毛衣时的毛线絮
上次视频时妈妈说要给她织件焦糖色大衣，说今年冬天会特别冷，可如今她裹着修仙者的锦缎外袍，暖是暖，却总少了羊毛贴在脖颈间的软乎劲儿
爸爸的声音也跟着在耳边响，他总爱在晚饭时念叨“多吃点青菜”，不像这山上的灵食，精致是精致，却尝不出酱油和醋的家常味
她忽然低笑一声，指尖在石面上画起现代教室的版图，靠窗第三排的位置，同桌总爱在上课偷吃辣条，后桌的男生总借她的数学笔记
以前总嫌上课困得睁不开眼，嫌考试前的复习熬得人掉头发，可现在连听老师敲黑板的声音，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念想
温喻也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干嘛
温喻小老头又有没有好好吃药
风又大了些，吹得她眼尾发涩，她赶紧抬手按了按，怕眼泪掉下来
她没察觉，身后松影里立着一道玄色身影
池厌握着剑的手轻轻收了收，剑穗上的银铃没发出半分声响，他看见她指尖画的奇怪符号，看见她望着星空时眼底的茫然，听见她低声念着“妈妈”“笔记”这些陌生的词
池厌夜里风大，青石寒
池厌你伤没好，来这里做什么
清冽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温喻指尖猛地一顿，刚按下去的眼尾热意又翻涌上来
她赶紧偏过脸，将泛红的眼角埋进肩头的锦缎里，只留半侧轮廓对着来人，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怕带着哭腔的声音露了破绽
池厌没再靠近，玄色衣摆扫过松针时带起极轻的声响，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他没问她为何对着星空发呆，也没提她泛红的耳尖和微颤的肩线，只将一枚泛着淡蓝光晕的护符递到她面前，符面刻着繁复的避雷纹路，是下山猎魔常用的法器
池厌明早寅时在山门集合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池厌此次试炼的魔种多藏在腐叶林，喜偷袭，你无灵根无修为，只靠着这几天的那些旁门，万事小心，不要离我太远
温喻指尖攥着护符的温凉，鼻尖忽然又酸了，这护符的触感让她想起现代爸爸出差前塞给她的平安符，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块，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温喻我知道了
她吸了吸鼻子，把声音压得尽量平稳
温喻谢谢你
池厌没再多说，只瞥了眼她依旧偏着的侧脸，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稍作停留，便转身往松林外走
玄色身影融进夜色前，他又顿了顿，丢下一句
池厌护符贴身放，能挡三次魔袭
脚步声渐远，温喻才敢转回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将护符攥得更紧
她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偷偷嘀咕：这也太犯规了吧？比学校里最受欢迎的校草还耐看，尤其是刚才那句“护符贴身放”，声音低低的，像山涧的清泉滚过石子，听得人心里发酥
她似乎被安慰到了
不难受了
到是再想多看他两眼
风又吹过，带起地上的落叶打了个旋，温喻才猛地回神，赶紧捂住脸
温喻完了完了，怎么对着一个有怪癖的人的背影犯起花痴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护符小心翼翼塞进衣襟，指尖碰到符面的凉意，又忍不住想起池厌方才没追问的温柔，嘴角偷偷往上翘了翘
腐叶林里的腥风突然炸开时，温喻刚避开一只魔种的利爪，腰间的护符便发出最后一声脆响，蓝光骤然溃散
三次防护已尽
她还没站稳，一道暗黑色的流矢便破风而来，精准钉在她左肩，剧痛瞬间顺着肩骨蔓延开，温热的血很快浸透了外袍，顺着手臂往下滴
池厌温喻
熟悉的嗓音穿透混乱的厮杀声，温喻咬着牙转头，看见池厌尘提着剑从魔群里冲出来，玄色衣摆上溅了不少魔血，却依旧挺拔得像株寒松
她想抬手打招呼，刚动了动肩膀，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鲜血顺着指缝又涌出来
可看见他奔过来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忍着疼打趣
温喻你看，这血跟你美瞳一个色，缘分啊……
池厌闭嘴！
温喻瘪瘪嘴
温喻凶凶凶，你这样的人有女朋友就怪了
池厌尘奔到她面前，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流血的肩膀上，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
以往总带着几分嘲讽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沉郁，他没接她的玩笑，甚至没多说一个字，直接抬手扯下自己玄色外袍的下摆
布料撕裂的声响在混乱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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