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刚蒙蒙亮时,史莱克学院的伙房就飘出了肉香。
弗兰德穿着身簇新的白长袍,站在伙房门口叉着腰,嗓门比晨钟还亮:“都给我敞开了吃!馒头管够!肉包子管够!香肠肘子随便造!今天老夫请客!”
训练场旁的临时饭棚里,挤满了要参加“训练”的男生——史莱克的戴沐白、奥斯卡、马红俊,四元素学院的玉天心、风笑天,还有两学院其他凑数的男生,足有上百号人。原本大家想起昨天被扔上天的事,脸上还挂着愁云,被弗兰德这声“请客”一喊,顿时忘了愁,端着碗往蒸笼跟前挤。
“院长今天咋这么大方?”马红俊嘴里塞着个肉包子,含糊不清地问,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昨天还抠搜着把半块馒头揣兜里呢。”
奥斯卡正往盘子里摞香肠,闻言瞥了眼弗兰德的白长袍——不光弗兰德,刚走进来的赵无极、柳二龙、独孤博,还有四元素学院那几位院长,竟全穿着白衣服,料子看着还挺讲究,衬得几人脸色发白,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怪异。
“不光大方,”奥斯卡往嘴里塞了根香肠,压低声音,“你看老师们穿的啥?清一色白长袍,跟……跟啥似的。”
戴沐白正啃着肘子,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眉头也皱了:“是挺怪。而且刚才路过雷霆学院那边,听见玉元震院长夸玉天心‘昨天没掉雷霆谷里,算稳重’,风啸天院长还拍了风笑天的肩,说他‘抓得牢,没给学院丢人’——这俩老头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男生都跟着点头。玉元震向来对玉天心严厉,风啸天看风笑天也总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昨天两人被扔上天,没被骂就不错了,居然还得了夸?
“管他呢!”马红俊咬了口包子,把疑惑抛到脑后,“反正有免费的吃!不吃白不吃!”
众人被他一劝,也懒得琢磨了,埋头猛吃。弗兰德站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慈祥”的笑,还时不时往男生们碗里添肉:“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等众人吃得肚子溜圆,弗兰德才大手一挥:“走!去训练场!”
一群人勾肩搭背往空地走,路上还在说笑——马红俊赌戴沐白今天会被扔得最远,奥斯卡赌风笑天会在空中喊“爹”,玉天心和风笑天互怼,说要比谁在空中转的圈少,倒真有了点“训练前放松”的意思。
可等他们拐过弯,看到训练场的景象时,所有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脚步“唰”地顿住,连呼吸都忘了。
空地中央,玉小刚背着手站着,依旧是那身灰布长袍,可他身后站着的八个人——弗兰德、赵无极、独孤博、柳二龙,还有火云、水天寒、风啸天、玉元震,竟真的全穿着白长袍,袍子下摆拖在地上,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八人脸上没了刚才的笑,都板着脸,看向他们的眼神里……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像看一群即将远行的孩子,又像看……即将上刑场的犯人。
更让人心头发毛的是唐三。
他站在玉小刚旁边,穿着常穿的蓝劲装,手里却没拿任何东西,正对着空气比划——脚步微沉,左手抬起,掌心往外推,力道收放间,跟昨天推戴沐白那一下分毫不差。他眉头微蹙,像是在精准拿捏力度,每推一下,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颤,地上的草叶被气浪扫得往旁边倒。这哪是“练习”?分明是在“校准”,校准那个能把人扔出云层的力道。
“三……唐三哥哥这是干啥呢?”有个史莱克的低年级男生没忍住,小声问了句,声音都发颤。
没人回答他。因为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往下移——移到了脚边的空地上。
这一看,差点没把魂吓飞。
地上密密麻麻摆着东西,一眼望不到头。
最前面是一排排黑白照,足有几百张,每张照片上都印着个男生的脸——戴沐白的、奥斯卡的、马红俊的、玉天心的、风笑天的……连刚才问话的低年级男生的照片都有。照片上的人都在笑,笑得跟傻子似的:戴沐白咧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奥斯卡举着根香肠,嘴角还沾着酱;马红俊啃着肉干,眼睛眯成了缝;玉天心板着脸,却被人逗得嘴角翘了点;风笑天头发被吹得乱翘,还在对着镜头比耶。可再傻的笑,印在黑白照上,也透着股说不出的瘆人。
每张照片前面,都点着三根香,香火袅袅往上飘,烟气呛得人眼睛发酸。香旁边摆着祭品——有馒头,有香肠,有肉干,甚至还有几盘没吃完的肘子,正是刚才早饭桌上的东西。祭品前立着块小木牌,上面用红漆刻着名字,跟照片上的人一一对应。
而照片和木牌后面,竟整整齐齐摆着几百口棺材!
棺材是木头做的,黑沉沉的,大小正好能装下一个人,棺盖斜靠在旁边,露出里面铺着的白布。地上还撒着黄澄澄的纸钱,被风吹得四处飘,有的沾在棺材缝里,有的贴在黑白照上,把“傻气的笑”遮了一半。
“这……这是啥啊?”有个四元素学院的男生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遗照?棺材?这是给我们准备的?”
“弗兰德院长!”戴沐白猛地转头看向弗兰德,刚才吃肘子的豪气全没了,嗓子发紧,“这到底咋回事?!”
弗兰德站在玉小刚身后,脸上的“慈祥”笑没了,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别紧张,孩子。这不是遗照,是……是‘纪念照’。棺材和纸钱是老夫特意准备的,以防万一,万一……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也能体面点。”
“以防万一?!”马红俊尖叫起来,指着那些棺材,“啥叫以防万一?难道今天这训练真能死人?!”
他这话一喊,所有男生都炸了。刚才那点轻松劲儿全没了,看着那些黑白照和棺材,只觉得后脖颈冒凉气——难怪老师们穿白长袍,难怪院长们突然夸人,难怪弗兰德要请吃“断头饭”,合着是提前给他们“送行”呢!
几百号男生,刚才还吵吵嚷嚷,这会儿瞬间没了声音,齐刷刷地看着地上的黑白照。照片上的自己笑得越傻,他们心里就越慌,眼眶“唰”地红了一片。有几个胆小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就差哭出来了。
“都安静。”
玉小刚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水面上,瞬间压下了所有慌乱。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昨天说的训练内容,不变。唐三,把所有男生一一扔上天,练习空中应变。”
男生们的心沉了沉,可还没等他们缓过神,玉小刚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考虑到空中应变需要‘压力’,我加了点新内容。”
他抬手往空地边缘指了指。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只见小舞、宁荣荣、火舞、水冰儿,还有两学院的女生,都站在那边,手里拿着弓,背上背着箭筒,箭筒里插满了箭。女生们脸上哪有平时的样子,个个眼睛发亮,嘴角咧着,笑得开心极了,尤其是火舞,还冲风笑天挥了挥手里的箭,眼神里满是“等着瞧”的兴奋。
“女生们在地上瞄准放箭,”玉小刚的声音继续传来,像一把冰冷的刀,“不准射偏。四元素学院的女生,把各自的属性融入箭中——火属性的箭带火,水属性的带冰,风属性的提速,雷属性的附电。”
火舞眼睛更亮了,指尖往箭头上一摸,一簇小火苗“腾”地冒了出来,把箭头烧得通红。水冰儿也笑着抬手,箭杆上瞬间结了层薄冰,泛着冷光。
“还有,”玉小刚看向宁荣荣,“荣荣,用你的九宝琉璃塔,给所有箭加个‘百倍速度增幅’。”
“啊?”宁荣荣愣了一下,看了眼男生们惨白的脸,又看了眼玉小刚,小声说,“大师,百倍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不快。”玉小刚摇头,“速度快,才能练出反应力。”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后一句,彻底击碎了男生们的幻想,“每个男生飞上天后,要承受十万支箭的射击。射完了,才算完成训练。”
“啥?!”
“十万支?!”
“还要带属性?!”
男生们彻底崩了。
戴沐白脸“唰”地白了,比地上的纸钱还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奥斯卡腿一软,真坐在了地上,看着自己那张举着香肠的黑白照,眼泪“啪嗒”掉了下来。马红俊直接往地上一蹲,抱着脑袋就喊:“我不干了!我要回家!我娘还等着我吃饭呢!”
玉天心扶着旁边的棺材,手都在抖,看向玉元震:“爷爷!这训练太吓人了!咱不练了行不行?”
风笑天也往风啸天那边凑:“爹!我昨天都认错了!我再也不跟唐三比了!咱走行不行?”
可玉元震只是别过头,没看他;风啸天叹了口气,往玉小刚身后退了退。八位长辈站在那里,白长袍在风里飘,眼神里的怜惜更重了,却没人说“不练了”。
男生们这才明白,这事没得商量。他们再次看向地上的黑白照和棺材,只觉得那些东西不是“以防万一”,是“早有预谋”。有几个男生直接哭出了声,哭声在空地上飘,跟香火的烟气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凄凉。
而女生们呢?
小舞举着弓,冲唐三挥了挥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唐三哥哥!等会儿扔高点!我保证箭法准!”
火舞拍了拍箭筒,冲风笑天喊:“风笑天!你要是敢躲,我就把箭往你头发上射!”
水冰儿也笑着补充:“我会控制冰箭,不把你冻成冰块的——最多冻住半个身子。”
宁荣荣站在女生中间,九宝琉璃塔已经悄然浮现,塔身光芒流转,她看了眼男生们,虽然有点不忍心,但还是举起塔,小声说:“箭的速度……我准备好了哦。”
玉小刚看了眼唐三:“开始吧。”
唐三停下了练习的动作,看了眼地上哭丧着脸的男生们,又看了眼女生们手里的箭,嘴角抽了抽,却还是点了点头。他走到戴沐白面前——按顺序,该从戴沐白开始。
“戴老大,”唐三小声说,“我会尽量把你往箭少的地方扔。”
戴沐白哭丧着脸,没力气怼他了,只是摆了摆手:“扔吧扔吧……反正有棺材等着我呢。”
唐三深吸一口气,左手抬起,按在戴沐白腰侧——跟昨天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力道。
“嗖——!”
戴沐白再次往空中飞了出去,这次没旋转,却飞得更高,像颗白色的流星,瞬间冲破了低空的云层。
“放箭!”小舞大喊一声。
女生们齐刷刷拉弓、放箭。
“咻咻咻——!”
无数支箭射向空中,火箭带着火星,冰箭泛着寒光,风箭快得只剩残影,雷箭“滋滋”响。宁荣荣的九宝琉璃塔光芒一闪,所有箭的速度瞬间暴涨百倍,“嗖”地追上了戴沐白,密密麻麻地往他身边飞。
“啊——!”戴沐白的尖叫从空中传来,凄厉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唐三没停,又走向奥斯卡。奥斯卡哭着往棺材后面躲:“别找我!先找马红俊!他肉多耐射!”
马红俊也喊:“找玉天心!他有雷霆魂力!能挡箭!”
玉天心:“找风笑天!他会御风!能躲!”
风笑天:“找别人!我爹在这儿看着呢!”
可没人听他们的。唐三一个个地推,男生们一个个地往空中飞——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青色的……几百道“流星”往天上冲,把天斗城的天空都占满了,活像下了场“流星”雨。
而地上的箭呢?
女生们不停地拉弓、放箭,箭筒空了就换,手臂酸了就揉,依旧笑得开心。十万支箭哪够?她们射得兴起,箭如雨下,密密麻麻地往空中落,把“流星”们围得水泄不通。火箭擦着男生们的衣服飞过,烧得布料“滋滋”响;冰箭落在他们脚边,冻得他们一哆嗦;雷箭在他们身边炸开,电得他们头发倒竖;风箭飞得太快,刮得他们脸生疼。
天斗城的居民们抬头一看,都吓了一跳——天上飞着人,地上射着箭,黄纸钱还在往下飘,黑白照和棺材摆在空地上,香火袅袅,八个穿白长袍的人站在中央,活像一场荒诞的大戏。
“那是……史莱克学院的方向吧?”有个居民揉了揉眼睛,“他们在干啥?祭天呢?”
“不像啊……”另一个居民指着空中的“流星”和箭雨,“倒像是在……打鸟?”
空地上,弗兰德看着天上的景象,偷偷拉了拉赵无极的袖子:“老赵,你说……咱准备的棺材够不够?”
赵无极叹了口气:“不好说。不行就让木匠再打几十口,反正纸钱够多。”
柳二龙瞥了他们一眼:“别乌鸦嘴!孩子们命硬着呢!”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往空中望了望,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
玉小刚站在最前面,背着手,看着空中不断躲闪、不断尖叫的男生们,又看了眼地上专心射箭的女生们,点了点头——嗯,有压力才有动力,这么练下去,空中应变能力肯定能突飞猛进。
至于男生们的哀嚎?
玉小刚没听见。他只听见了箭雨“咻咻”的声音,和“流星”们在空中慌乱中发出的、带着“进步”意味的叫喊。
这场“流星”雨和箭雨,怕是要下一整天了。地上的黑白照依旧在笑,棺材静静地躺着,纸钱还在飘——看来弗兰德准备的“以防万一”,还真未必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