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微光初绽
王默不知道自己在那冰冷的地板上蜷缩了多久。
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以及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证明着她还存在着。
镜中那诡异恐怖的映像，如同最灼热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无论她睁眼还是闭眼，都清晰得令人窒息。手腕脉搏处似乎还残留着那幽蓝色水纹同步搏动的 phantom sensation（幻触感），锁骨下也仿佛能感受到那些黑色细线蠕动蔓延的诡异痒意。
这不是幻觉。 这不是梦。 那个世界……
是真的。并且，它已经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方式，粗暴地侵入了她的现实。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浸透了她每一寸骨骼。但在这彻骨的寒冷之后，一种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东西，开始如同初生的火苗，在废墟中悄然探出头。
是愤怒。
一种对于自身命运被如此不由分说地改写、被强行烙印的愤怒。
她凭什么要承受这些？她只是想去捡回自己的作业本，她只是……只是想画一条消失的河。她做错了什么？
这股突如其来的愤怒，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过了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她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她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冰凉的泪痕，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慢慢地、摇晃地站了起来。
她再次看向那面镜子。
镜中的女孩，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眶红肿，但那双暖褐色的瞳孔深处，恐惧的冰层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她不再试图去擦拭镜面，也不再惊恐地查看自己真实的皮肤。她只是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审视，盯着镜中映像手腕上那一道幽蓝色的、随着脉搏搏动的水纹。
它是活的。 它是契约的证明。 那么……它是否意味着某种……连接？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指尖精准地按在了镜面上——并非按在那恐怖的黑色蛛网上，而是再一次，轻轻地，点在了那道幽蓝色的水纹正中央。
嗡……
那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感再次顺着指尖窜入！
但这一次，王默没有退缩。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忍受这股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寒意，甚至尝试着……去迎合它，去感受它流动的轨迹。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恐惧、愤怒和强烈诉求的意念，无声地嘶喊：
“回答我！”
“这到底是什么？！”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仿佛是对她这股强烈意念的回应——
那镜中的幽蓝水纹，搏动的光芒骤然增强了一瞬！像心脏的一次强力收缩！
紧接着，一幕极其短暂、模糊不清的画面，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猛地砸进她的脑海：
一片干涸开裂、沾染着黑紫色油污的湖床，中央插着一把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银色三叉戟。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画面一闪即逝，快得几乎抓不住。
但那股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悲伤，却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那不是一个人类的情绪，那是一种……土地的悲鸣，是水域的死亡叹息！
“嗬……”
王默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后退，再次跌坐在地，大口喘气。
那是什么？！那是哪里？！
是……净水湖吗？那个少年的湖？它……它变成了那样？！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覆盖了恐惧。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刚刚接触镜面的地方，竟然凝结了一小片极其细微的、正在快速融化的冰霜！
而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她刚刚那股不顾一切的意念呼喊之后，她锁骨下方镜中那些不断蔓延的黑色蛛网细线，其蔓延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瞬？虽然依旧存在，但那令人不安的扩张感，出现了细微的停滞。
难道……主动去触碰、去沟通，反而能……抑制它？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
然而，就在她全神贯注于镜中异象之时，她并没有察觉到——
在她房间窗外，浓重的夜色里，一只通体由墨紫色能量构成的、眼睛异常巨大的诡异蝙蝠，正无声无息地倒挂在屋檐下。它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她触碰镜子、她因看到幻象而震惊跌倒的模样，全都尽收“眼”底。
蝙蝠那能量体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冰冷而狡黠的光。它悄无声息地融化在阴影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王默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目光再次投向那面恢复了普通的、却已然成为通往另一个世界窗口的镜子。
恐惧仍在，但已混合了太多的东西：愤怒、疑惑、一丝微弱的好奇，以及一种被强行赋予的、沉重的使命感。
那个世界是危险的。 那个少年是危险的。 曼多拉（如果罗丽说的是真的）更是危险的。
但……那片干涸死亡的湖床景象，却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契约，已经开始了。 而她，似乎并非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缓缓握紧了胸前那枚依旧冰凉湿润的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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