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实验室里的星光

暮色漫进实验室时，林昭正对着显微镜调试样本。培养皿里的细胞在蓝光下泛着幽微的光，像极了她记忆中老家夏夜的萤火虫。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沈砚白将一杯温咖啡放在她手边："你已经盯着这个看了三小时。"

他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笔记本，林昭瞥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自从那次月考后，两人总是在竞赛班的实验室相遇。沈砚白擅长理论推导，而她更痴迷实验数据，互补的研究方式让他们在全国生物竞赛中一路突围。显微镜下的细胞突然剧烈抖动，林昭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攥紧的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下周就要去北京决赛了。"沈砚白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实验台边缘，"清华的教授昨天联系我，说如果获奖可以直接保送。"他说这话时，实验室的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某种不合时宜的背景音乐。林昭看着载玻片上即将成型的细胞切片，突然想起今早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时的场景。玻璃窗外飘着梧桐絮，老师的声音混着电风扇的转动声："小林，你上次模考语文全省前五十，北大中文系更适合你..."

林昭的手顿了顿。她当然知道这个消息，班主任已经找她谈过，建议她放弃竞赛专注高考，毕竟她的文科成绩同样拔尖，冲刺北大中文系更有把握。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树梢，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银色的条纹。沈砚白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她的实验记录本，墨迹未干的"神经突触"四个字被蹭得模糊。

"我想试试。"她轻声说，转头时正对上沈砚白专注的目光。少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是欲言又止的心事。实验室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轻微的嗡鸣。沈砚白突然伸手关掉头顶的白炽灯，月光瞬间涌满整个房间，照亮培养箱里悬浮的培养基，那些半透明的凝胶像被月光浸泡的云朵。

深夜十一点，最后一班地铁早已停运。沈砚白坚持送她回家，两人并肩走在空荡的街道上。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错又分开。路过便利店时，他进去买了两罐可乐，拉环开启的"啵"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便利店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圣诞装饰，圣诞老人的红帽子被雨水晕染成诡异的紫色。

"其实..."沈砚白拧开可乐瓶盖，喉结动了动，"我爸希望我出国读物理。"冰凉的气泡在口腔炸开，林昭看着街边橱窗里倒映的两人，突然想起今天实验课上，沈砚白推导公式时眼里闪烁的光芒——那是对未知领域近乎狂热的渴望。他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可乐罐，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纹路滑到指尖。

夜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林昭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可乐："那你想去吗？"少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空罐捏得变形，金属褶皱声在夜色里格外刺耳。远处传来火车轰鸣，载着无数未知的远方呼啸而过。沈砚白突然停下脚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像一幅被撕碎又拼凑的画。"我从小就看着父亲的论文长大，"他的声音混着远处便利店的霓虹，"但当我在实验室看见你记录数据的样子..."

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在书桌上留了张字条："别太累，身体重要。"台灯暖黄的光晕里，林昭翻开竞赛笔记，密密麻麻的批注间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上周在图书馆，沈砚白顺手夹进去的。窗外月光依旧明亮，却照不亮少年未说出口的答案，和少女藏在心底的犹豫。她轻轻抚摸着笔记本边缘沈砚白用铅笔写下的公式，发现某个参数旁画着极小的笑脸，在月光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