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回宿舍的那段路，风是冷的，但身体里却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炭。那股强行注入的力量消退后，留下的是肌肉的酸痛和一种不真切的虚浮感。我居然……真的动手了？还成功了？
宿舍里依旧没人，我瘫在床上，心脏还在为刚才的混乱和狂奔剧烈跳动。没人知道我在台球馆干了什么，这种拥有一个惊天秘密的感觉，既让人不安，又带着一丝扭曲的刺激。
那一晚，黄毛他们回来时依旧吵嚷，但破天荒地，没人来找我麻烦，甚至没人多看我一眼。我缩在被子里，假装睡着，耳朵却竖着，捕捉着任何可能关于台球馆的风声。但没有，一切如常。仿佛那场冲突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这种诡异的平静持续到第二天上午第二节课。
班主任阴沉着脸出现在教室门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吴文安，出来一下。”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各种猜测。我的心猛地一沉。
跟着班主任走到走廊，不等我开口，他就冷冷地说：“收拾一下东西，你家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派出所打电话来，说你昨晚涉及一起打架斗殴。”
派出所？！家长？！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刚才那点隐秘的兴奋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彻底浇灭。雷豹……他居然报警了？！
一路上去往教务处的脚步都是软的。我看到头发花白、背脊有些佝偻的父亲和一脸焦急惶恐的母亲已经等在那里了。父亲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眉头紧锁，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那眼神里是疲惫，是失望，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沉重。母亲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上来就想拉我的手，又被旁边的老师用眼神制止。
“走吧，先去派出所。”班主任的语气不容置疑。
派出所调解室里，灯光白得刺眼。
对面坐着雷豹，他嘴角贴着块创可贴，故意呲牙咧嘴地做出很痛的样子，旁边坐着一个穿着西装、大腹便便、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手指上一枚金戒指格外扎眼。警察介绍，那是雷豹的父亲，严先生。
严……原来雷豹跟他妈姓？
严先生几乎没正眼看我们一家，只是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慢条斯理却又充满压迫感地对警察说着：“王警官，你看，小孩子打打闹闹本来没什么，但我儿子这腰上好大一块淤青，医生说可能伤到软组织了。还有这精神损失……对方这下手也太黑了点。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该赔偿的，总得赔偿吧？”
我父亲佝偻着背，双手紧张地搓着膝盖，试图解释：“警官，同志，我们家文安平时很老实的孩子，绝对不会主动惹事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严先生嗤笑一声，斜睨了一眼我父亲洗得发白的衣领，“我儿子和他几个朋友都在场，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们家孩子先动的手，还砸坏了人家台球馆的东西。这难道也是误会？”
雷豹在一旁配合地哼哼唧唧。
我攥紧了拳头，想开口反驳是他先逼我动手的，但看着父母那卑微又无措的样子，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负责调解的王警官看起来经验丰富，打断了双方的争执，开始调取台球馆入口处一个角度很偏的监控（内部监控据说坏了），以及询问了几个当时在场的、还算配合的旁观者（主要是台球馆老板，他只想快点解决赔偿问题）。
证据很模糊，但结合那些语焉不详的证词（没人敢明确指认雷豹先挑衅），加上我身上确实没有明显伤痕（系统的痛觉屏蔽和敏捷提升让我躲开了大部分伤害），而雷豹腰上的淤青和撞伤是实打实的……
王警官揉了揉眉心，最后做出了裁定：“事情起因双方各执一词，但现有证据无法证明雷豹同学率先进行实质性攻击。吴文安同学的反击行为，在对方失去平衡后仍有持续，并造成财物损失，超出必要限度……不过，考虑到现场情况混乱，对方也有一定责任，且伤势轻微……这样吧，定性为互殴，但吴文安方负主要责任。台球馆的损失，双方各承担一半。医药费……就各自承担吧。以后都吸取教训，不要再发生类似事情！”
互殴？主要责任？赔偿？
我父亲的脸瞬间灰败了下去，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颓然地点了点头：“……哎，好，听警官的，我们赔。”
母亲在一旁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
严先生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事情算是了了。父母去办手续，赔钱。我低着头先走出调解室，站在派出所门口冰冷的台阶上，等着他们。
初冬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比昨晚台球馆后巷的风冷多了。
就在这时，雷豹和他那个“严叔”也出来了。
雷豹经过我身边时，脚步停了一下。他脸上的嚣张和疼痛表情全不见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极度厌恶的威胁。他凑近我，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毒蛇的信子：
“老鼠崽子，可以啊，会咬人了，还会报警了？”
“这次算你走运。”他啐了一口，“给老子记住了，这事没完。职高就这么大，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下次，就没警察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他恶意地用肩膀狠狠撞了我一下，才跟着那个头也没回的严叔，走向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
我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扶着冰冷的墙壁才站稳。
看着那辆黑车扬长而去，看着父母拿着单据、佝偻着身影从派出所里走出来，母亲还在擦着眼睛……
刚才在台球馆里那点可怜的“胜利”感和兴奋感，被现实碾得粉碎。
系统的提示音在此刻悄然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事件：‘调解室的交锋’结束。】 【现实权重高于个体勇武。】 【奖励：统御值+1（基于事件影响力）】 【当前统御值：7】 【新状态：警惕（长期），负债（家庭关系紧张）】 【建议：蛰伏。力量不仅在于爆发，更在于隐匿与积累。】
统御值又加了一点。
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蛰伏。
我知道。
我只能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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