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擦伤的地方结了深红色的痂，一动就撕扯着疼。但比身体更沉重的是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和“青鼠帮”那所谓的合作，像一场走钢丝的赌局，而我手里的平衡杆脆弱得可笑。
上午课间，我就把那个印着骷髅头的廉价黑色卫衣和破洞牛仔裤换上了。布料粗糙，带着一股化学染剂的味儿，穿在身上硌得慌，更像是一种屈服的宣告。对着水房那面模糊的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人显得不伦不类，瘦削的身板撑不起那故作嚣张的版型，眼神里的怯懦和警惕也没能藏住，反而被这身衣服衬得更加突兀和可怜。
【外在形象更新：‘混的人’风格。魅力+1效果微弱生效，存在感微妙提升（引来的目光复杂）。】 【初级气场伪装（持续激活中，统御值-1/小时）】：当前效果：降低被主动挑衅概率15%。】
系统冷冰冰地评估着。降低15%？聊胜于无。但确实，走进教室时，黄毛瞥了我一眼，只是嗤笑了一声“人模狗样”，没再像以前那样直接踹凳子。一种可悲的进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青鼠帮】微信群。
狂风中的一匹狼（梅润丰）：【@鼠哥，搞定了，三班俩哥们晚上要两包芙蓉王，一瓶可乐，送到男生宿舍二楼厕所最里面那个坑位。钱先转你了。】 后面跟着一个20块的转账。
傲天哥（刘大志）：【可以啊狼哥！我这也有，一班一妹子要一袋薯片一瓶阿萨姆，送到女宿楼下，让她自己下来拿。啧，鼠啊，女宿这边得加钱啊，风险高。】 转账15块。
忘忧草（赵朝阳）发来一个沉默的【。】和一个5块钱的转账，备注是“一包辣条，送到数控车间后门”。
看着屏幕上零星跳动的订单和转账，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来。真有订单了，通过他们。虽然少得可怜，但确实是钱。可这种像地下党接头一样的交货方式，还有刘大志那理所当然要抽成的语气，又让我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我捏着手机，回复：【收到。晚上统一送。】
放学铃一响，我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动起来。先去小卖部，用他们转来的钱精准地采购了货物。芙蓉王、可乐、薯片、阿萨姆、辣条……把这些东西塞进那个破旧的书包里时，我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杂货铺，还是最廉价的那种。
送货过程比想象中更加煎熬和屈辱。
躲在男生宿舍厕所最坑爹的角落里，听着外面哗啦啦的水声和嬉骂声，等着一个满脸痘痘的家伙鬼鬼祟祟地进来，塞给我皱巴巴的零钱，拿起烟和可乐就溜，全程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摸黑跑到女生宿舍楼下，像个变态一样缩在阴影里，看着那个穿着可爱睡衣的女生快步下来，扫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和轻蔑，扔下钱拿起零食就跑，仿佛和我多说一句话都会脏了她。
数控车间后门冷风嗖嗖，赵朝阳说的那哥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拿了辣条还抱怨了一句“这么慢”，然后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挥挥手让我滚。
每一单完成，微信响起零钱到账的提示音，心里那点可怜的收获感就被更深重的屈辱感压下去一分。我这算什么？披着一层可笑伪装的、最低等的跑腿奴工？
【资金+20…+15…+5…】 【任务进度：2000元（40/2000）】
进度条缓慢地爬行着，像在嘲笑我的徒劳。
就在我送完最后一单辣条，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溜回宿舍时，手机又震了。是刘大志直接打来的微信电话。
“喂？鼠啊，在哪呢？”他那边声音嘈杂，夹杂着台球碰撞声和笑骂声，显然又在“炫动”。
“刚送完，准备回宿舍。”
“别回了。来台球馆这边，‘老地方’巷子口。”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吩咐口吻，“刚接了个‘大单’，四个人要四条烟，两箱啤酒，送到这边来。赶紧的，哥们几个等着呢。”
四条烟？两箱啤酒？这量太大了！而且送去台球馆那边的巷子？那里晚上乱得要死，雷豹的人经常出没！
我心脏猛地一缩：“志哥，这……量太大了吧？那边也太显眼了，我……”
“啧，怕个毛！”刘大志不耐烦地打断，“说了罩着你就是罩着你！赶紧的，别磨叽，赚了钱晚上请你喝一瓶。”
电话被挂断了。
我站在原地，晚风吹得我浑身发冷。直觉告诉我这不对劲。刘大志怎么可能突然这么热心给我拉大单？还包庇护？他们自己平时零花钱都紧巴巴的。
【警告：检测到异常订单。风险等级：高。可能与雷豹势力或昨晚抢劫者有关。建议谨慎处理。】系统的警报也适时响起。
去，还是不去？
不去，等于直接打了刘大志的脸，这刚搭起来的塑料联盟瞬间就得崩，任务基本宣告失败。去，前面很可能是等着我的陷阱，昨晚的抢劫可能再次上演，甚至更糟。
我看着手机里那可怜的40块钱余额，又想想那2000块的任务和失败的恐怖惩罚，还有刘大志那句“罩着你”的空头支票……
妈的。
赌了。
不是相信他们，而是我他妈根本没得选。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转身，朝着小卖部走去，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包括我之前自己那点微薄的积蓄，才勉强凑齐了四条最便宜的烟和两箱罐装啤酒。
拖着沉重的啤酒箱，背着塞满香烟的书包，我一步一步朝台球馆后面的暗巷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心脏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巷口昏暗的灯光下，果然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不是刘大志他们。
是昨晚抢我的那个混混头子，和他另外两个同伙。他们叼着烟，脸上带着戏谑和贪婪的笑容，看着我吃力地拖着东西过来。
“呦呵？还真来了？挺听话啊，小老鼠。”混混头子吐掉烟蒂，用脚碾灭，“行，东西放下，钱呢，爷今天心情好，就算了。”
我的血一下子凉到了脚跟。果然！被卖了！刘大志那个杂碎！
就在这时，巷子另一边传来几声吊儿郎当的口哨声。刘大志、梅润丰、赵朝阳三人晃悠着过来了。刘大志手里还拎着个台球杆。
“豹哥的人？”刘大志斜着眼打量着那几个混混，语气拿腔拿调，“咋的，欺负我青鼠帮的人啊？”
那混混头子愣了一下，显然没听过什么“青鼠帮”，但看到刘大志那副本地混子的模样（虽然廉价），还是皱了皱眉：“你谁啊？这小老鼠欠收拾，你们要管闲事？”
“闲事？”刘大志把台球杆往地上一杵，指了指我地上的烟和酒，“这我兄弟，他的货，就是我的货。你们想黑吃黑，得问问我手里的杆子同不同意。”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看着刘大志那并不宽阔的背影，心里第一次对他生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荒谬的“希望”。难道……他真打算罩着我？
但下一秒，刘大志就扭头对我低声快速说了一句：“鼠，看情况不对就带着烟先跑，酒不要了！” 然后他又大声对那混混头子说，“道上的规矩不懂？这片区现在是我刘大志看的！想拿货，行啊，按价给钱，不然今天谁也别想痛快！”
我瞬间明白了。他不是要救我，他是在赌，赌对方不敢为了这点东西跟他硬刚，想空手套白狼把货保下来，甚至可能还想反敲一笔！他把我当成了诱饵和赌注！
那混混头子脸色阴沉下来，显然被刘大志这虚张声势的态度激怒了：“你他妈算老几？给我打！”
眼看对方就要动手，刘大志脸色也变了，明显有点怂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从巷口射来，伴随着一声严厉的呵斥：“干什么的！聚众斗殴？！都给我站住！”
是学校的保安！手里拿着强光手电，正照着这边！
“操！保安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那混混头子骂了句脏话，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似乎也不想惹麻烦，带着人迅速钻进了巷子更深处的黑暗里，消失了。
刘大志也松了口气，赶紧把台球杆扔一边，对着保安赔笑：“叔叔，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呢，这就走，这就走。”
保安狐疑地用手电照了照我们，又照了照地上的烟和酒，没再多说，骂骂咧咧地走了：“小兔崽子，再不滚回去记你们处分！”
保安一走，巷口只剩下我们四个人和一地狼藉。
刘大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身就对着我骂：“***的，差点被你害死！愣着干嘛？赶紧把货搬走！真他妈晦气！”
梅润丰和赵朝阳也围上来，脸上没有半点后怕，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可以啊志哥，刚才真几把帅！把那几个傻逼唬住了！”梅润丰拍着马屁。
赵朝阳则蹲下去翻看那些烟和酒，眼里放光：“妈的，这下赚了，白捡四条烟两箱酒！”
他们完全没人关心我刚才差点又被抢，甚至被打。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白得的“战利品”。
我看着他们兴奋地瓜分着那些用我全部身家换来的货物，看着刘大志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心脏像被冰水浸透，然后又被怒火点燃。
“这些……是我买的。”我的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冰冷。
刘大志分烟的手顿住了，扭过头，眯着眼看我：“咋的？鼠，你想独吞？刚才要不是我们，你毛都不剩一根！懂不懂规矩？”
“就是，赶紧的，志哥七，我和草儿二，你一。赶紧分完好散伙！”梅润丰不耐烦地催促。
他们甚至已经给我定好了那微不足道的一成？还是施舍？
一股恶气猛地冲上头顶。我死死盯着他们，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系统界面上，那个“鼠啮”的选项仿佛又在隐隐发光。
但最终，我还是缓缓松开了拳头。
还不行。时机不对。力量不够。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把那口恶咽下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按你们说的。”
我拿起那勉强分到我手里的一点点可怜的“利润”——几十块钱和两罐啤酒，感觉重如千钧，肮脏无比。
【资金+65.00】 【任务进度：2000元（105/2000）】 【‘青鼠帮’凝聚力微弱提升（基于共同获利？），成员信任度（刘大志）：-10，成员信任度（梅润丰）：-5，成员信任度（赵朝阳）：-0】 【系统提示：你获得了第一桶‘脏金’，也埋下了背叛的种子。生存艰难，鼠群内部亦需警惕。】
我抱着那点脏钱和啤酒，转身离开这条令人作呕的暗巷。
身后的嬉笑声和分赃的讨论声渐渐远去。
我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不再只是被欺负的老鼠。
我成了鼠群里，一只藏着獠牙、开始学习计算和忍耐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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