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狂欢持续发酵。
【影刃】——或者说“L”——那场简单粗暴的礼物雨，像一颗炸雷，把洛晞这个小直播间直接送上了平台热门榜首。观看人数呈指数级暴涨，弹幕密集到根本看不清内容，只剩下各种颜色的“？？？”和“！！！！”以及CP粉的疯狂嚎叫。
洛晞僵在摄像头前，大脑一片空白。屏幕里她死亡的角色和那张写满惊惶无措的脸，被无数人截图、传播。耳边是嗡嗡的耳鸣，几乎盖过了直播间震耳欲聋的礼物音效和粉丝的尖叫。
他看到了。他看到她最狼狈、最菜鸡的时刻。然后，他用最轰动、最不容忽视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在看。
这不是关心，这是一种宣示主权式的打赏。像古时帝王随手赐下珍宝，不在乎那物件本身，只在乎标注归属。
巨大的窘迫和一种被置于聚光灯下炙烤的恐慌淹没了她。
“对、对不起……今天状态不好……先、先下了……”她语无伦次，手指颤抖着，几乎是狼狈地切断了直播信号。
世界骤然安静。
游戏舱内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进宽大的电竞椅里，试图消化这混乱的一切。那句签名，他突如其来的查岗，那场价值不菲的“打赏”……所有线索纠缠在一起，指向一个让她心慌意乱却又不敢深思的方向。
他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洛晞把自己缩回了壳里。她不敢登录游戏，不敢看论坛，甚至不敢点开任何社交软件。晚上八点，那个最高优先级的通讯第一次响起时，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提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按下了拒接。
蜂鸣声固执地响了一次，然后沉寂下去。
他没有再打来。
这种沉默，比接连不断的呼叫更让她感到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第三天，林薇强行把她拖出了家门，塞进一家格调清幽的咖啡馆。
“你再窝在家里发霉，我就要报警了！”林薇把一杯热可可推到她面前，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论坛都炸翻天了，说影神为你一怒冲冠为红颜，直播间豪掷万金，然后你呢？玩消失？你们这唱的是哪出？”
洛晞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却依旧冰凉。她嗫嚅着，把最近发生的事，包括那句签名和直播间的风波，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林薇。
“……薇薇，我有点害怕。”她低声说，睫毛微微颤抖，“他太……捉摸不透了。好的时候能把人宠上天，冷的时候又像一块冰。我根本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这种完全被掌控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气。”
林薇听得眼睛发亮，猛地一拍桌子：“这有什么好怕的！洛晞你傻啊！这明明是天上掉馅饼了好吗！国服第一野王！长得帅！技术无敌！还他妈这么护短！你知不知道多少女生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剧情！你居然想逃？”
“我不是想逃，我只是……”洛晞试图辩解，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只是什么？觉得不真实？觉得配不上？”林薇凑近她，压低声音，“我告诉你，这种级别的男人，看上你就是你的运气！他现在对你有兴趣，你就得牢牢抓住！等他兴趣没了，你哭都来不及！听我的，今晚他要是再联系你，立刻马上接起来！撒娇卖萌会不会？问他那句签名什么意思！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我……”洛晞的脸颊泛起红晕，被闺蜜直白的话搅得心更乱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洛晞下意识接起。
“洛晞小姐吗？”对面是一个冷静干练的男声，“您好，我是‘星启’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受时绪先生委托，现将部分网络侵权案件的进展向您同步一下。目前首批十七名被告的取证工作已完成，法院传票已于今日正式送达。相关文件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注意查收。后续进展我们会及时……”
后面的话，洛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时绪？
时绪先生？
时绪他不仅真的告了那些人，甚至还动用了现实里的律师，并且……让律师把进展通知到了她这里？用的是她真实的电话号码和姓名？
他是怎么知道她这些信息的？！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比刚才的热可可滚烫百倍，烫得她指尖发麻，几乎握不住手机。
“……谢谢，我知道了。”她声音发飘地挂了电话，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怎么了？谁的电话？你见鬼了？”林薇疑惑地问。
洛晞猛地抓住林薇的手，指尖冰凉：“时绪，就是【影刃】，他……他让律师给我打电话……说那些骂我的人，传票已经送到了……”
林薇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更大了：“我靠！玩真的？！连真名都知道了？！这也太帅了吧！霸道总裁照进现实啊！”
“不是帅！”洛晞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是一种被彻底看透、无所遁形的恐惧，“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我的名字？他到底还知道多少？薇薇……我好像……真的逃不掉了。”
他不仅在游戏里掌控她，现在他的手，已经毫无顾忌地伸进了她的现实生活。
那种被全方位笼罩、无处可逃的窒息感，再一次狠狠攫住了她。
咖啡馆轻柔的音乐和暖香变得格外刺耳。洛晞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先回去了！”
她抓起包，几乎是落荒而逃，把林薇担忧的呼喊抛在身后。
回到家，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黑暗里，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那条未读邮件提示，发件人正是“星启律师事务所”。
她没有勇气点开。
就在这时，晚上八点的钟声仿佛敲响在她的心脏上。
那个最高优先级的通讯请求，再一次，准时地、执拗地，出现在她的私人通讯器屏幕上。
【未知呼叫-最高权限】
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映亮她惊惶失色的脸。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按掉，也没有接起。
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跳动的提示，像盯着一个会吞噬一切的漩涡。
她知道，只要按下接听，某些东西将彻底失控。
而那个叫时绪的男人，正隔着无形的网络，冷静地、耐心地，等待着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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