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引入：我在档案馆整理兰开斯特家族文件时，亚瑟伯爵的雪茄气息突然笼罩了我。 “肖先生，”他指尖划过我正修复的17世纪婚约，“您的手指比羊皮纸更脆弱。” 他提供高薪古籍修复职位时，我以为是学术生涯的转机。 直到搬进玫瑰庄园那晚，发现主卧门只能从外侧开启。 “知识是危险的，亲爱的埃利奥特。”亚瑟在门外轻笑，“尤其当它属于三百年的秘密。”雨声细密，敲打着大英档案馆高耸的彩绘玻璃窗，将慕尼黑九月傍晚的天光滤成一片沉滞的、湿漉漉的灰黄。我埋首于那张巨大而古老的橡木阅览桌，眼镜片几乎抵上面前摊开的厚重对开本——一卷属于兰开斯特家族的账册，纸页边缘卷曲泛黄，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墨迹却依旧顽固地透出几个世纪前精打细算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永恒的旧纸张、尘埃和轻微霉变混合的气息，一种令人安心的、属于过去的味道。周围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黑色巨人，耸立在这片知识的坟场里，投下深重的阴影，只有头顶几盏孤零零的绿罩台灯，勉强圈出几块昏黄的光域。一片寂静里，只有我指尖翻动脆弱纸张时发出的极轻微的窸窣声，以及远处某个角落传来的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如同墓穴深处不安的叹息。指尖下的触感干燥而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用极细的软毛笔尖，拂去一行记录着“玫瑰园修缮用度”条目旁积年的尘埃，动作轻得像触碰蝴蝶的翅膀。这工作单调、耗神，却是我这种刚踏出牛津古籍修复专业大门、在庞大官僚机器里谋求一个微末助理职位的年轻人所能抓住的、最接近梦想的浮木。整理这些属于古老显贵的尘封文件，是卑微文员生涯里唯一能触摸到历史真实脉搏的时刻。就在笔尖即将触及一行模糊的拉丁文缩写时，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突兀而强势地侵入了这片凝固的旧纸堆世界。先是烟味。并非廉价烟草刺鼻的焦臭，而是某种深沉、馥郁、带着异国木质辛香和皮革质感的雪茄气息，醇厚而极具侵略性，像一团无形的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压倒了空气中所有的陈旧气味。紧接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自身后悄然迫近，如同深海的水压无声地挤压着四周的空气。阅览室本就稀疏的翻页声和咳嗽声，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了。我颈后的寒毛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抬起头。视野边缘，首先映入的是考究的深灰色法兰绒西裤裤线，锐利得仿佛能切割开昏黄的光线，裤脚下，锃亮的黑色牛津鞋鞋尖，正精准地停在我的椅子旁侧几英寸处，鞋面光洁如镜，倒映着阅览桌上那盏台灯模糊的绿色灯罩。那鞋尖的位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感。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沉，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我慢慢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像个关节生锈的木偶。他离得很近。亚瑟·兰开斯特伯爵。这个名字在档案索引卡和贵族年鉴上见过无数次，是这片浩瀚档案海洋中真正的主人之一。此刻，他不再是纸页上冰冷的铅字和纹章。他就站在这里，身体微微前倾，一手随意地插在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马甲口袋里，另一只手，指节修长而骨感，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已经熄灭的深棕色雪茄。那雪茄的尾端残留着一圈灰白的烟灰，与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