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间里，空气污浊而沉重。强光手电被夏岳立在一个纸箱上，光柱向上，在天花板投下惨白的光晕，勉强驱散了斗室的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五人心头的寒意。
苏晓锦依旧用手帕捂着口鼻，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把餐刀，指节发白。叶鹿洁紧挨着她，目光不时担忧地扫过紧闭的木门。陆星言沉默地靠在金属货架旁，脸色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愈发苍白。云初则安静地坐在一个倒置的水桶上，眼帘低垂，仿佛在冥想，又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无形的涟漪。
“我们……要一直躲在这里吗？”苏晓锦带着鼻音，小声问，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夏岳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份离线地图，闻言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晓锦写满不安的脸上。
“现在出去，等于把自己送进更危险的漩涡。”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陆星言看向她：“什么意思？”
“停电，泥石流，加上‘死人了’的消息，”夏岳屈指数着，语气没什么起伏，“足够把剩下的人逼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反应。”
她顿了顿，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这里。
“第一种，会认为留在这里坐以待毙是死路一条。他们相信自己的体力，或者说不相信救援能及时到来。他们会想尽办法，集合所有能找到的‘年轻力壮’，试图冒险突破封锁，下山求援。这种人，通常比较激进，行动力强，但也容易因为恐惧而失控。”
“第二种，则坚信待在相对熟悉的建筑物里，等待官方救援才是唯一生路。他们会指责第一种人是去送死，并且会拼命阻止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的冒险行为，比如……强行突围制造更大动静，或者带走本就不多的资源。”
夏岳的目光掠过杂货间的门板，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外面正在酝酿的风暴。
“这两种观点没有绝对的对错，但在现在这种环境下，碰撞在一起……”她轻轻呵了一口气，手电光晕中腾起一小团白雾，“就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为了‘集体利益’，为了‘活下去’，人群会迅速分裂，说服会变成争吵，争吵会升级成推搡，甚至……更糟。”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预言——
外面，隔着一段距离，但透过门缝和墙壁，隐隐约约传来了喧哗声。起初只是几个模糊的声调，很快，声音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必须有人下山！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放屁！外面黑灯瞎火还有泥石流，出去就是送死！”
“留在这里等死吗？食物和水能撑多久？”
“谁知道还有没有杀人犯躲在暗处？聚在一起才安全！”
“你们想死别拖着我们！我们有权利自救！”
“谁敢乱来试试看！想带走东西？没门！”
争吵声、叫骂声、女人尖利的哭喊声、男人粗鲁的呵斥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一锅即将煮沸的粥，充满了暴躁与不安定的因子。脚步声杂乱地响起，似乎有人正在聚集，对抗正在形成。
杂货间内，一片死寂。
叶鹿洁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苏晓锦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放轻了。陆星言抿紧嘴唇，看向夏岳，眼神复杂，里面掺杂着一丝后怕和更深的确信——她又说对了。
云初不知何时也抬起了头，清冷的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夏岳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骚动，脸上没有任何“料事如神”的得意，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般，眼神沉静如水，甚至带着一点冰冷的了然。她伸手，轻轻将强光手电的亮度调暗了一些，让杂货间重新陷入更深的阴影里。
“听到了？”她低声说，声音在门外的喧嚣背景下，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从现在开始，人多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本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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