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的幕布垂得很低,边缘的流苏在穿堂风里轻轻晃。苏清颜站在侧台,看着舞台上被灯光照亮的空位——那是《浮城旧事》最后一幕的布景,晚意死在沈砚之怀里的地方,地上铺着块深色绒布,像摊开的旧时光。
“最后一场了,紧张吗?”沈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两份打印好的剧本,边角叠得整整齐齐。
苏清颜转过身,看见他小臂上的疤已经淡成浅粉色,像片褪色的云。这几个月来,他们把林深的笔记翻得卷了边,从哭戏的层次到吻戏的分寸,从角色的疯癫到对峙的锋芒,那些潦草的字迹像条线,把三个人的影子缠在了一起。
“有点。”她接过剧本,指尖碰到他的,“林深老师的笔记里,没写结局。”
沈彻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很明显:“她总说,结局要留给出演的人。”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这个,或许该给你。”
信封很薄,里面是半张泛黄的纸,正是笔记里撕掉的那页。上面只有一句话,用红笔写的,笔迹却很稳:“沈彻,若有天有人循着笔记找到你,替我告诉她——戏要演完,人要向前。”
苏清颜的手指颤了颤。原来林深早就料到了。
“当年她退圈,不是因为我。”沈彻的声音很低,像在说给空气听,“是她查出脑瘤,记不住台词了。最后一场戏,她在台上忘词,站在那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看着舞台,眼神很远:“后来她把笔记给我,说也许有天能帮到谁。她说演戏最幸运的,不是成了名角,是有人能接住你没演完的戏。”
场铃响了。观众席的灯光暗下去,只剩舞台上的光柱亮得刺眼。苏清颜深吸一口气,转身要上台,却被沈彻拉住手腕。
“别学她藏着情绪。”他的指尖带着温度,“你比她勇敢。”
苏清颜回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光,像当年林深照片里排练厅的灯,亮得让人想哭。
音乐起了。苏清颜踩着乐点走上台,旗袍的开衩扫过脚踝,像拂过时光的痕迹。沈砚之的枪声响时,她没有立刻倒下,而是抬手抚过沈彻的脸颊——这个动作是她加的,像晚意在说“我不怪你”,也像她在对沈彻说“谢谢你”。
倒地时,她的脸贴着深色绒布,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沈彻的手按在她的后背上,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台词念到最后一句时,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为晚意流的,是为那个在笔记里写满倔强的林深,为那个藏着半世遗憾的沈彻,也为终于敢直面内心的自己。
幕布落下时,掌声像潮水般涌来。苏清颜被沈彻扶起来,看见他眼里的泪光,突然明白林深没说出口的结局——戏会落幕,但那些在戏里认真过的情绪,会永远活着。
后台的镜子映出两个人的影子,苏清颜把那半页纸放进帆布包,和林深的笔记放在一起。沈彻递来瓶温水,指尖碰到她的,这次谁都没躲。
“接下来,演什么?”他问。
苏清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尾的红还没褪,却亮得很。她想起林深笔记扉页的话,笑了:“演自己。”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摊开的笔记上,那些潦草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影里轻轻晃。原来最好的结局,从不是复刻过去,是带着那些未完的故事,勇敢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新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