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雾站在屋檐下,头发湿了一半,手里攥着一把快散架的折叠伞。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亮起:今日宜喜欢,忌犹豫不决。
她嗤了声,关掉那个玄学APP。
“又不是真能准。”她喃喃。
可心跳偏偏在这时候漏了一拍。
玻璃门被推开,冷气混着咖啡香涌出。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穿着深灰风衣,袖口卷到小臂,左手提着一盒关东煮,右手拿着两瓶热咖啡。
他看见她,顿了一下。
四目相对。
陈雾脑子里突然空白。
不是因为这个人帅——虽然他确实长得不赖,眉眼清冷,鼻梁高得像刀刻过——而是因为她认得他。
太认得了。
三年前地铁站,他替她挡开推搡的人群;去年冬天,她在医院走廊见过他蹲在急救室门口抽烟;上个月,她甚至在小区楼下看见他喂过一只瘸腿的流浪猫。
但他们从没说过话。
一次都没有。
可现在,他朝她走来,把其中一瓶热咖啡递过来:“给。”
陈雾愣住:“……给我?”
“你站这儿十分钟了,没带伞,也没进店。”他声音低,像雨天的风,“咖啡,暖手用。”
她没接。
“我不认识你。”她说。
男人挑眉,嘴角微动:“我知道。”
“那你干嘛给我东西?”
“因为今天适合做点不合逻辑的事。”他把咖啡塞进她手里,转身要走。
陈雾脱口而出:“等等!”
他回头。
“你……经常在这儿出现?”
“嗯。”他点头,“你也是。”
陈雾心头一震。
“所以你是故意的?”
“不是。”他摇头,“我只是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买关东煮。你刚好,也总在这条路上。”
陈雾想反驳,可记忆翻涌——她确实,几乎每天下班都走这条路。有时买饭,有时只是瞎晃。
可她从没注意过他。
直到最近两周,她开始频繁地“偶遇”他。
地铁口、公交站、公司楼下……甚至有一次,她在咖啡馆看书,抬头就看见他在隔壁桌翻杂志,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来。
她以为是巧合。
现在想来,全是伏笔。
“你到底是谁?”她问。
“我叫沈既。”他说,“做气象数据的。”
“所以你懂天气?”
“不懂。”他笑了下,“但我懂概率。比如,一个人连续十七天出现在同一个地点,不是巧合,是选择。”
陈雾呼吸一滞。
十七天?
她翻手机日历——没错,从她下载那个“今日宜忌”APP开始,正好十七天。
而每次她出门前看运势,总会看到一句:今日宜喜欢。
她以为是系统乱推。
可现在,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替她安排这些“宜喜欢”的日子?
“你在跟踪我?”她声音发紧。
沈既摇头:“我只是在等你注意到我。”
“等我?为什么?”
“因为三年前,你在地铁站掉了本书。”他说,“我捡到了。”
陈雾猛地想起——那本《城市天气与情绪关联研究》,她找了好久。
“你一直留着?”
“不止。”他从风衣内袋掏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我还记了笔记。”
陈雾接过,翻开第一页,手抖了。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
2021年3月12日,晴,她穿米色风衣,背帆布包,左肩带滑落两次。
2021年7月4日,雷阵雨,她在便利店门口躲雨,买了关东煮里的萝卜,没吃海带。
2022年1月15日,小雪,她蹲在医院门口喂猫,手冻得发红。
……
一页页翻下去,全是她。
时间、地点、穿着、动作、甚至她喝奶茶时习惯先喝一口珍珠。
“你疯了。”她声音发颤。
“可能吧。”沈既看着她,“但我没发疯到跟踪你。我只是……每天路过,看见你,就记一笔。我以为你会结婚,会搬家,会消失。可你一直在这座城市,走同一条路,吃同一家店的饭团。”
陈雾喉咙发干。
“所以你现在出现,是因为什么?觉得我该‘宜喜欢’了?”
“不是。”沈既摇头,“是因为我今天生日。”
他顿了顿:“我许了个愿——如果今天你能接下这杯咖啡,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从你掉书那天开始。”
雨忽然停了。
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两人之间。
陈雾低头看手里的咖啡,热气还在冒。
她没说话,只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微苦,带点甜。
像某种迟来的预兆。
沈既笑了,眼角有细纹:“你接了。”
陈雾抬头:“所以你现在要表白?”
“不用。”他说,“我已经说完了。”
“……那你现在要干嘛?”
“等你回应。”他看着她,眼神安静,“你可以骂我变态,可以报警,也可以把咖啡泼我脸上。但如果你不这么做——”
他往前一步。
“那就代表,你也‘宜喜欢’。”
陈雾没动。
心跳像暴雨后的鼓点。
她忽然想起,今天早上,APP还弹出一条推送:
特别提醒:今日宜喜欢,且宜被喜欢。
她一直不信。
可现在,她手心发烫,脸发烫,连呼吸都烫。
“你……”她开口,声音哑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十七天,每天都看那个APP?”
“知道。”沈既轻声,“因为推送,是我写的。”
陈雾猛地抬头:“你?”
“我在做情绪预测模型。”他说,“用天气、时间、地点、行为数据,推算一个人的情感波动周期。你的数据,是我模型里最完整的样本。”
“所以我是实验品?”
“不是。”他摇头,“你是唯一一个,我舍不得用算法算的人。”
他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湿发。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数据,是因为你蹲下来喂猫的样子,像在救一个世界。是因为你每次躲雨,都不抱怨,只是安静地等天晴。是因为你——”
陈雾突然踮脚,吻了他。
很轻,很短。
像一片雪落在唇上。
她退开,脸红得像晚霞:“现在,轮到我说了。”
“嗯。”
“我喜欢你。”她说,“从你第一次在地铁站帮我挡人开始。”
沈既怔住。
“你记得?”
“当然。”她笑,“你当时说了句‘别怕,我在’。”
“可我没听见。”
“但我听见了。”她说,“从那天起,我就在等你再说一遍。”
雨又下了。
可他们站在屋檐下,谁也没动。
咖啡的热气,混着雨水的凉意,在空气中缠绕。
像一场迟到了三年的相遇,终于落地生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