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与源

（日语：青い鳥は高い空を飛んで、風に乗って過去を超える）

（中文：青鸟在高空飞翔，乘着风跨越过往）

陈楚默的歌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响起，日语发音标准得几乎听不出外来者的痕迹，每个音节都落在恰到好处的节奏上。他唱的是那首广为人知的《青鸟》，旋律轻快却藏着股向上的力量，尾音扬起时，像真的有只鸟儿扑棱着翅膀，从窗棂飞了出去。

山本幽斗坐在对面，手里还捏着那盒没吃完的饼干，黄油的甜香混着歌声漫进鼻腔，竟生出些莫名的触动。他学中文时总觉得声调拗口，可陈楚默唱日语歌，却流畅得像是母语——就像他说的，中国人学日语，有时真的像学另一种形式的中文，那些从汉字衍生出的假名，那些藏在发音里的韵律，本就有着剪不断的联系。

“这首歌，原本是南京那边的人唱火的。”陈楚默唱完，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却清晰，“很多年前，有群在南京的年轻人，用日语翻唱了它，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觉得旋律里的那股劲儿，像极了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往前飞的勇气。”

他看着山本幽斗微怔的表情，继续道：“他们发音或许没我标准，但唱得比我有力量。因为那歌声里，藏着一座城市从创伤里站起来的倔强，藏着一群人对‘跨越’的理解——不是忘了过去，而是带着记忆，照样往前飞。”

山本幽斗捏着饼干盒的手指紧了紧，忽然想起那些天翻查的历史，想起南京城墙上的弹痕，想起课本里语焉不详的“那段历史”。他一直以为《青鸟》是本土的歌，却没想过它在中国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你听这一句，”陈楚默拿起手机，调出歌词指着其中一行，“‘風に乗って過去を超える’——他们唱的时候，把‘過去’唱得特别重，像是在跟那些沉重的记忆较劲。”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山本幽斗，“就像现在的南京，街头有新的高楼，有笑闹的孩子，也有纪念馆里沉默的参观者。过去从不是用来困住脚步的，是用来让翅膀更硬的。”

窗外的樱花又落了几片，飘在窗台上，像粉色的雪。山本幽斗忽然开口，用还不太熟练的中文轻声道：“我……能再听一遍吗？用中文唱。”

陈楚默挑了挑眉，没拒绝。这次他换了中文歌词，歌声里少了日语的婉转，多了几分直抵人心的坦荡。“青鸟在高空飞翔，乘着风跨越过往……”山本幽斗跟着轻轻哼，虽然咬字还有些生涩，却格外认真。

他忽然懂了陈楚默为什么要唱这首歌——语言或许有国界，歌声里的勇气和希望，却从来都是共通的。就像那些从唐朝传过去的文字，从华夏学来的礼仪，最终都在时光里长成了彼此羁绊的模样。而此刻，这只“青鸟”，正飞过他们之间那些看不见的隔阂，朝着某个更透亮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