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苏棠回到苏宅时，夜幕已经降临。宅邸内异常安静，连平日忙碌的佣人都少见踪影。这种刻意的寂静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统子，扫描宅内情况。】

系统回应依然带着干扰杂音：【干扰强度持续增加，扫描范围受限。检测到多处生命信号集中在主客厅。】

苏棠深吸一口气，知道摊牌的时刻终于到来。她整理好手中的文件——校医的证词、周泽宇提供的就诊记录、以及她自己的调查笔记——毅然向主客厅走去。

推开门，客厅内的情景让她微微一怔。不仅苏父苏母在场，苏老太、苏洵远、苏清瑶，甚至几位家族元老都端坐其中，气氛凝重如法庭。

“坐下，棠棠。”苏老太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

苏棠在预留的空位坐下，直面父母回避的目光。"这是家族审判吗？"她平静地问。

苏洵远冷哼一声，"这是为你好的干预。你最近的行为已经越界了，棠棠。"

“越界？"苏棠轻轻放下手中的文件，"调查真相就是越界？那么掩盖罪行又算什么？"

苏母突然抽泣起来，"棠棠，别这样...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

“不，我必须知道。"苏棠坚定地打开文件，"五年前，我怀孕流产，导致终身不孕。侵犯我的人是我的堂兄苏沐辰，而整个家族联合掩盖了这个事实。我说得对吗？"

客厅内一片死寂。苏父双手颤抖，面色惨白如纸。

苏老太闭眼长叹，"谁告诉你的这些？"

“这不重要。"苏棠直视着她，"重要的是，这是否是事实？"

苏洵远猛地站起，"胡说八道！沐辰那孩子虽然有些...特别，但绝不会做这种事！你这是诬陷！"

“特别？"苏棠抽出苏沐辰的就诊记录，"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妄想障碍，跟踪骚扰女性的记录...这就是您所说的'特别'？"

记录在众人手中传阅，引起阵阵低呼。显然，不是所有人都知情。

苏清瑶突然尖声道："这些都是伪造的！沐辰哥只是比较敏感而已！"

“那么地下室里的监控设备怎么解释？苏沐辰记录我日常的日志？还有这个——"苏棠拿出那枚蝴蝶胸针的照片，"这是在事发地点找到的，刻有他的缩写！"

一件件证据被抛出，客厅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一些家族成员开始交头接耳，看向苏洵远一家的眼神充满质疑。

“够了！”苏父突然大喝一声，双手重重拍在桌上。所有人都愣住了，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他如此失态。

苏父缓缓起身，眼中含着痛苦的泪水，"棠棠说得对。五年前，是沐辰侵犯了她，导致她怀孕并流产。我们...我们选择了掩盖真相。"

苏母失声痛哭，"对不起，棠棠...我们当时觉得这是保护你的最好方式..."

“保护我？"苏棠声音颤抖，"让我忘记真相，与伤害我的人共处一室，这是保护？"

苏父痛苦地闭上眼睛，"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沐辰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洵远威胁说如果事情曝光，沐辰可能会自杀甚至伤害更多人。你奶奶也认为家族丑闻不能外扬..."

苏老太接话道，声音苍老了许多："我承认，我做了错误的决定。但我当时认为这是在保护整个家族，包括你在内，棠棠。"

“包括我？"苏棠感到一阵心寒，"你们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活在迷雾中，不知道为什么痛苦，不知道为什么恐惧，不知道为什么难以信任任何人！"

她转向父母，"你们是我最亲的人，却选择了欺骗和隐瞒。知道我为什么执着于周泽宇吗？因为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难以生育，害怕失去唯一可能接受我的人！"

苏母泣不成声，"医生说你经历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记得真相可能会让你崩溃...我们以为忘记是对你最好的..."

“那不是你们的决定权！"苏棠第一次提高了声音，"那是我的记忆，我的人生！你们夺走了我愈合的机会，让我永远困在过去的阴影里而不自知！"

苏洵远冷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但你以为曝光真相就能让你幸福吗？苏家的女儿被堂兄侵犯怀孕，这种丑闻传出去，你一辈子都完了！"

“所以继续活在谎言里就是更好的选择？"苏棠反唇相讥，"让罪犯逍遥法外，让受害者蒙蔽双眼，这就是苏家的家风？"

苏老太重重敲击拐杖，"都闭嘴！"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事已至此，追究过去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善后。"

“善后？"苏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奶奶，这不是商业纠纷需要'善后'，这是犯罪！苏沐辰需要为他的行为负责！"

苏洵远猛地站起，"休想！我绝不会让沐辰前途尽毁！况且——"他阴冷地看向苏棠，"你有什么证据？医疗记录早已销毁，证人要么被收买要么不敢开口。单凭你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那不是两情相悦后的意外？"

就在这时，客厅门被推开。张明华在校医在女儿的搀扶下走进来，面色坚定："我可以证明。"

所有人大惊失色。苏洵远怒吼："谁让你进来的？保安！"

“是我请他们来的。"周泽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步入客厅，身后跟着两位律师模样的人，"以及，我找到了当年医院被调离的主治医生，他愿意作证。"

苏洵远的脸色瞬间惨白。

周泽宇看向苏棠，轻轻点头，然后转向众人："五年前，我目睹了部分经过。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受到威胁。但现在我认为，真相比所谓的家族名誉更重要。"

苏老太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所以，你们都计划好了？今天就是要逼宫？"

苏棠环视客厅中的每一张面孔，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亲人。她深吸一口气，"不，这不是逼宫。这只是要求最基本的正义。"

她走向客厅中央，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不会保持沉默，也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掩盖。苏沐辰必须为他的行为负责，而所有参与掩盖真相的人，也都需要承担责任。"

苏清瑶突然尖笑起来，"承担责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苏家垮台，所有人成为笑柄！你就这么恨我们吗？"

“我不恨你们，但我也不再害怕你们了。"苏棠平静地回答，"五年了，该结束了。"

苏父缓缓走到女儿身边，握住她的手，"棠棠说得对。我们错了，错得离谱。作为父亲，我最大的失败不是无法保护女儿免受伤害，而是伤害发生后选择了逃避和掩盖。"

他转向苏老太和苏洵远，"我宣布，从今天起，我这一支退出苏氏家族的所有事务。我们将全力配合司法调查，无论后果如何。"

苏母擦干眼泪，站到丈夫和女儿身边，"我们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苏洵远面色铁青，"愚蠢！你们这是自毁前程！"

就在这时，苏老太缓缓起身。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家主的最终裁决。

老人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苏棠身上，“五年了，我每晚都做同一个噩梦。梦见一个小女孩在黑暗中哭泣，问我为什么不爱她 足以保护她。”

她走向苏棠，眼中含着罕见的泪水，"我以为我在保护家族，但实际上我是在摧毁它的根基。真相或许会带来短暂的痛苦，但谎言会腐蚀灵魂。"

她转向苏洵远，声音突然强硬："沐辰必须接受法律审判和心理治疗。洵远，你若再阻挠，就带着你那一支离开苏家。"

苏洵远目瞪口呆，"妈！您不能..."

“我是家主，我能。"苏老太斩钉截铁，"从今天起，苏家将直面过去，改正错误。这才是真正保护家族的方式。"

她握住苏棠的手，"孩子，奶奶对不起你。你能...你能给这个腐朽的家族一个改过的机会吗？"

苏棠看着老人眼中的真诚悔意，又看向父母坚定的目光，终于感到一丝希望。

“这不是原谅的问题，而是如何前进的问题。"她轻声说，"但我愿意尝试。"

客厅外，警笛声由远及近。真相的大门已经打开，而苏家的新时代，也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