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把最后一支水彩笔塞进笔袋时，画室的玻璃窗已经映出了淡紫色的晚霞。指尖还沾着未干的靛蓝颜料，她盯着画纸上那片被反复涂改的星空——这是她偷偷画的第三张，却总觉得没抓住傍晚江面折射星光的弧度。
“还是觉得不对？”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夏黎回头时，看见徐泞抱着笔记本站在逆光里，白衬衫领口沾了点粉笔灰。自从上周他发现她躲在画室临摹星空，每天傍晚，他总会绕路过来，有时带一块刚烤好的面包，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写代码。
“江面的光太散了，我总画不出那种晃动感。”夏黎把画纸往他那边推了推，语气里藏着点沮丧。妈妈总说“画画不能当饭吃”，要她把心思都放在高考志愿上，连画室的钥匙，都是她软磨硬泡才从美术老师那借来的。
徐泞走过来，指尖轻轻点在画纸左下角：“你试试用湿画法，先把纸打湿，再叠淡蓝色和银色，让颜色自然晕开。”他说着，从她笔袋里拿出一支圆头笔，蘸了点清水，在空白画纸上示范起来，“就像上次在江边，你说风吹过水面时，光会跟着碎成一片。”
夏黎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江边遇见的场景——那时她抱着画夹躲在柳树下，正为妈妈的反对掉眼泪，是他递来一张纸巾，轻声说“喜欢的事，不用急着放弃”。那句话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
她按照他说的方法重新调颜料，湿润的画纸吸着色彩，淡蓝与银白渐渐融成一片朦胧的光。“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夏黎抬头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徐泞，你怎么懂这么多？”
“之前帮学姐做过美术展的技术支持，听她讲过一点。”徐泞收起笔，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对了，这是我整理的艺术院校报考资料，里面有几个侧重插画的专业，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文件夹里夹着打印整齐的院校介绍，重点专业旁还用荧光笔标了记号，甚至还有往届考生的备考经验。夏黎翻着纸页，指尖触到他写的批注“这个专业的星空插画方向很有名”，鼻子忽然有点酸——她从没跟人说过想考插画专业，他却记在了心里。
“我妈不让我学美术。”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她说太冒险了，让我报师范专业，稳定。”
徐泞沉默了几秒，忽然从笔记本里调出一个文档，屏幕上是他设计的小程序界面，背景是一片动态星空。“我爸妈之前也希望我考公务员，”他指尖划过屏幕，“但我上次跟他们说，我想做游戏开发，想让更多人看见我设计的世界。”
“那他们同意了吗？”
“还没，但我会证明给他们看。”徐泞看向她，眼神很亮，“夏黎，稳定很好，但如果心里有想追的光，别轻易放掉。你画的星空那么好看，肯定能让更多人看见。”
画室里的吊扇慢慢转着，吹起画纸的边角。夏黎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报考资料，忽然觉得心里的犹豫像被风吹散了。她拿起笔，在空白画纸上画了颗小小的星星，旁边写了行字：“一起追光。”
她把画纸递给他时，耳尖有点红。徐泞接过，看着那行字，忽然笑了，眼角弯成了月牙：“好，一起。”
晚霞彻底沉了下去，窗外亮起了路灯。夏黎收拾画具时，徐泞帮她把画纸叠好，小心地放进画夹。走到画室门口，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星星形状的糖，递给她：“明天我陪你去图书馆查资料，顺便……再看看你画的星空。”
夏黎接过糖，剥开糖纸，甜味在嘴里散开。她抬头看向徐泞，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温柔又明亮。“好啊。”她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分开时，徐泞走了几步又回头，朝她挥了挥手：“夏黎，你的星空，一定会很亮的。”
夏黎站在画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攥着那颗星星糖。晚风里带着盛夏的暖意，她摸了摸画夹里的报考资料，忽然觉得，心里的那片星空，好像终于有了清晰的方向——那方向里，有她的热爱，也有那个愿意陪她一起追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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