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攥着画室报名表的指尖沁出薄汗,站在教学楼公告栏前,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操场入口。下课铃刚响过三分钟,徐泞抱着篮球跑过来的身影就撞进视线,运动服后背洇着深色汗渍,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锁骨处,又顺着线条滑进衣领。
“想什么呢?脸这么红。”徐泞递来一瓶冰镇汽水,瓶身凝着的水珠沾在夏黎手背上,激得她猛地回神。她把报名表往身后藏了藏,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抽走。
“市青少年美术大赛……你终于报了?”徐泞的声音里藏着惊喜,指尖划过报名表上“夏黎”两个字,笔尖落下时稍显用力的顿笔,像极了她每次画速写时的认真模样。
夏黎咬着下唇点头,耳尖还烧着:“上周你说,就算爸妈不赞成,也该试试为自己的画争取一次……我想了很久。”
风卷着蝉鸣掠过,徐泞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我就知道你可以。等你比赛那天,我把训练请假,去给你当观众。”
“可是你的篮球联赛也快开始了……”夏黎抬头看他,阳光透过香樟树叶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记得徐泞说过,这次联赛是他争取校队主力的关键一场。
徐泞却笑了,把汽水塞进她手里:“比赛可以有很多场,但夏黎第一次为自己的热爱站上赛场,我不能缺席。”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展开是幅简笔画——画里的女孩抱着画板坐在树荫下,旁边站着个举着篮球的少年,背景里的太阳被画成了笑脸。
“这是……”夏黎的眼眶忽然发热。
“上次看你写生,偷偷画的。”徐泞挠了挠头,耳尖也泛了红,“以后你的画里有风景,我的风景里有你,好不好?”
夏黎没说话,只是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少年的脉搏在掌心下有力地跳动,像盛夏里永不停歇的蝉鸣,也像他们心里悄悄萌发的、连自己都没完全弄懂的心动。公告栏的玻璃反射出两个并肩的身影,风把香樟叶吹得沙沙响,把那句没说出口的“好”,悄悄送进了盛夏的阳光里。
攥着徐泞手腕的力道不自觉收紧,夏黎能清晰感受到他腕骨处温热的皮肤,还有那顺着血管传来的、和自己一样急促的心跳。她低头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指缝里漏进的阳光把指甲盖染成浅金色,连带着那些没说出口的慌乱与欢喜,都变得透亮起来。
“那……你可得好好画速写,以后说不定要当我的专属模特。”夏黎故意装出轻松的语气,指尖却轻轻蹭了蹭他的皮肤,像在确认这份温度是不是真的。
徐泞眼睛亮了亮,反手扣住她的手,指腹轻轻碾过她因为握笔而生出薄茧的指节:“没问题,只要你不嫌我站得久。不过你也得答应我,比赛前每天抽十分钟给我‘汇报’进度,比如今天画了几幅素描,调色盘里最喜欢哪个颜色。”
说话间,上课铃突然炸响,惊飞了树梢上几只停驻的蝉。夏黎猛地回神,抽回手时指尖还留着他的温度,她把那张简笔画小心翼翼折好塞进校服口袋,又把冰镇汽水往他怀里塞:“快回去上课!篮球训练别太累,我……我会好好准备比赛的。”
徐泞接过汽水,却没立刻走,而是往后退了两步,对着她挥了挥手:“夏黎,记得想我——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那张画!”说完,他才抱着篮球转身跑向教学楼,运动服的衣角在风里划出轻快的弧度,像只奔向阳光的鸟。
夏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简笔画。纸页被体温焐得温热,画里少年举着篮球的模样,忽然和刚才他笑着说“我不能缺席”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她低头笑了笑,转身往画室的方向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的盛夏。夏黎每天泡在画室里,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调色盘换了一个又一个,画纸上的光影从生涩变得流畅。每当她揉着发酸的手腕抬头时,总能看见窗台上放着一瓶温热的牛奶,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有时是徐泞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有时是他写的“今天训练投进了十个三分,你也要加油”。
徐泞也真的每天都来“报到”。有时是课间十分钟,他气喘吁吁跑过来,递上一颗糖就匆匆离开;有时是傍晚训练结束,他穿着湿透的运动服,靠在画室门口看她画画,直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美术大赛那天,夏黎站在赛场门口,手心里攥着徐泞昨天塞给她的幸运符——是用红色绳线编的小太阳,他说“这样就算赛场里没有阳光,你也能自带光芒”。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往里走,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夏黎!”徐泞举着一瓶冰镇汽水跑过来,额头上还带着汗,“我跟教练请假了,说什么都不能错过。”他把汽水塞进她手里,又帮她理了理衣领,“别紧张,你画的风景里有光,评委肯定能看见。”
夏黎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忽然就不慌了。她接过汽水,对着他笑了笑:“等我比完,就给你画一幅赛场速写,把你今天的样子画下来。”
徐泞眼睛弯成月牙:“好啊,我等你。”
赛场的门缓缓打开,夏黎转身走进去,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像披了一层光。她知道,在门外不远处,有个少年正等着她,等着她带着热爱奔赴而来,也等着和她一起,把这个盛夏的约定,慢慢画成往后的时光。
画室里的光线柔和得恰到好处,夏黎走到指定位置坐下,指尖抚过画板边缘——那是徐泞上周陪她来挑的新画板,边角被他细心磨过,触感温润。她打开画具箱,最先看见的是那张简笔画,被她夹在速写本扉页,此刻纸页上的少年笑脸,像是在无声地给她鼓劲。
考题是“盛夏里的温暖”,夏黎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第一次在操场边遇见徐泞时,他递来的那瓶冰镇汽水;她躲在画室哭时,他悄悄放在门口的热牛奶;还有昨天他编幸运符时,指尖被红线勒出的浅痕……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星光,忽然就照亮了画纸。
她没有急着下笔,先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笔尖已经落在画纸上。铅笔勾勒轮廓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交织在一起,夏黎完全沉进了自己的世界——她画的不是具象的风景,而是两个并肩的身影:女孩坐在画板前,男孩靠在旁边的树上,手里拿着一瓶汽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织出金色的网。
中途休息时,夏黎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抬头往窗外望。隔着一层玻璃,她一眼就看见了徐泞——他没像其他家长那样来回踱步,只是靠在香樟树下,手里拿着本她之前落在他那儿的画册,看得很认真,偶尔抬头往画室的方向望一眼,眼神里满是耐心。
夏黎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指尖在画纸上轻轻补了一笔——给男孩的嘴角添了个更明显的笑意。她忽然明白,“温暖”从来不是宏大的场景,而是有人愿意把你的喜好放在心上,愿意在你奔赴热爱时,安静地站在你身后。
比赛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夏黎刚好在画纸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她收拾画具时,特意把那张简笔画放进兜里,想着一会儿要拿给徐泞看,告诉他画里的故事。
走出赛场时,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夏黎刚拐过拐角,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抱住——徐泞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阳光和汗水的味道,手臂收得很紧,却又小心地避开了她怀里的画具。
“怎么样?”他松开她,眼神里满是期待,像个等着拆礼物的孩子。
夏黎笑着举起画板:“你自己看。”
徐泞接过去,目光落在画纸上时,眼睛瞬间亮了。他指着画里的两个身影,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是……我们?”
“嗯,”夏黎点头,耳尖泛着红,“考题是‘盛夏里的温暖’,我想了想,我的盛夏里,最温暖的就是你。”
晚风轻轻吹过,把香樟叶吹得沙沙响,也把徐泞的心跳声吹进了夏黎的耳朵里。他忽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声音轻轻的:“夏黎,我的也是。”
夕阳下,两个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画板斜靠在旁边的树上,画里的盛夏,正和现实里的时光慢慢重合。蝉鸣还在继续,像是在为他们的故事伴奏,而那个盛夏的约定,也在这一刻,有了更绵长的意义——不止是一起走下去,更是要一起,把往后每个盛夏,都过得像此刻一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