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髓矿脉深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万年玄冰散发出的幽幽蓝光，以及冰属性本源流淌时发出的、如同心跳般的低沉嗡鸣。
霍雨浩盘膝坐在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浓郁寒气的冰髓之上，双目紧闭，全力运转玄天功。冰碧帝皇蝎武魂的魂力在经脉中奔腾流转，贪婪地汲取着矿脉中精纯的冰属性本源。他的气息在稳步提升，之前消耗的魂力和精神力正在快速恢复。
在他身旁不远处，钟离乌同样盘膝而坐。他选择的是一块相对较小的冰髓，但位置却靠近矿脉核心，那里的冰属性本源最为浓郁，甚至带着一丝丝奇异的、如同生命律动般的波动。
钟离乌的状态与霍雨浩截然不同。他并未刻意运转功法，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沉睡。然而，在他周身，却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肉眼可见的，淡蓝色的冰属性本源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的溪流，缓缓向他汇聚。它们并未被强行吸收，而是如同温顺的精灵，轻柔地渗透进他的皮肤，融入他的经脉。他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晶莹剔透的冰晶，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铠甲。冰晶之下，他苍白的皮肤下，隐隐有淡蓝色的光晕流转，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气息。不再是之前的虚弱萎靡，也不再是曾经的阴冷邪异，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沉寂与纯粹！那沉寂中蕴含着磅礴的力量，那纯粹中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他的魂力波动依旧微弱，却异常凝练、稳定，如同深埋冰层下的暗河，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改变地貌的力量。
霍雨浩结束了一个周天的运转，缓缓睁开眼。他第一时间看向钟离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契约另一端传来的、那份如同冰河解冻般缓缓复苏的力量！虽然距离他全盛时期还相差甚远，但那份力量的本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加纯粹，更加凝练，带着一种……与这片冰髓矿脉同源的、冰冷的生机！
“他的根基……在重塑。”雪帝冰冷的声音在霍雨浩精神之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以冰髓本源为引，以自身灵魂为炉……他在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霍雨浩心中一动：“他的力量……属性变了？”
“并非改变，而是……净化与升华。”雪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意，“他原本的力量核心，是圣灵教传承的、以死亡怨念和灵魂碎片为燃料的‘黑暗秩序’。如今黑暗本源被吾净化，那‘秩序’的框架却保留了下来。他以纯净的冰属性本源为新的‘燃料’，重塑根基。新的力量……将兼具冰的纯净、寂灭的秩序……以及……一丝源自契约的……光明共鸣。”
光明共鸣？霍雨浩的心猛地一跳！是因为契约连接着自己，而自己的力量本质是光明属性吗？
就在这时，钟离乌周身那层薄薄的冰晶铠甲缓缓融化，化作精纯的冰雾被他吸入体内。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清澈得如同极北之地的冰湖，倒映着矿洞内幽幽的蓝光。眼神平静无波，却不再有之前的茫然和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沉寂与……洞悉一切的清明。
他看向霍雨浩，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弧度：“雨浩。”
霍雨浩立刻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力量恢复得如何？”
钟离乌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淡蓝色的、带着冰晶般质感的魂力缓缓浮现。那魂力并不强大，却异常凝练、纯粹，散发着冰冷的秩序气息和……一丝微弱的、与霍雨浩寂灭之力同源的波动！
“根基重塑……初具雏形。”钟离乌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力量……恢复了一成左右。但……本质不同了。”
他看着掌心那缕淡蓝色的魂力，眼神复杂：“很陌生……但……很……舒服。”他似乎不太习惯用“舒服”这个词来形容力量，语气有些生硬。
霍雨浩看着那缕魂力，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纯净冰寒与秩序感，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欣慰！成功了！钟离乌真的走出了第一步！他拥有了全新的、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太好了！”霍雨浩由衷地笑道，“这只是开始！等你完全恢复，你的力量一定会更加强大！”
钟离乌看着霍雨浩脸上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阳光，驱散了矿洞深处的幽寒，也照亮了他沉寂的心湖。一种陌生的、温暖的悸动，悄然滋生。他收回魂力，目光落在霍雨浩身上，带着一丝探究：“雨浩……你之前说……圣灵教……要做有意义的事……”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想知道……在你心里……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霍雨浩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钟离乌主动问起这个！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他立刻在钟离乌身边坐下，神情认真：“有意义的事……有很多！比如……保护弱小！就像我们在那个村庄做的那样！帮助那些被伤害、被欺凌的人重建家园，驱散他们心中的恐惧！”
“比如……平息纷争！大陆上战乱不断，宗门倾轧，百姓流离失所。圣灵教拥有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能成为一支维护和平的力量？阻止战争，调解矛盾，让更多的人安居乐业！”
“再比如……探索未知！大陆上还有许多未解之谜，许多危险的禁地。圣灵教高手如云，完全可以组织起来，探索那些地方，寻找珍贵的资源，破解古老的谜题，为魂师界的发展做出贡献！”
霍雨浩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总之，有意义的事，就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让更多的人感受到温暖和希望！而不是……制造痛苦和恐惧！”
钟离乌静静地听着，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霍雨浩充满激情的脸庞。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制造痛苦和恐惧……是圣灵教力量的源泉……也是……控制教众的手段……”
霍雨浩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这是圣灵教的根基，改变绝非易事。
“但……”钟离乌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幽深，“或许……你说得对。力量……可以有不同的用法。”他看向自己掌心，那缕淡蓝色的魂力再次浮现，“就像这新的力量……它很纯净……很……‘干净’……用它去破坏……似乎……有些……浪费？”
他似乎在尝试理解霍雨浩的理念，语气带着一丝困惑和……探索的意味。
霍雨浩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没错！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圣灵教拥有庞大的资源和人手，完全可以转型！可以建立医院，救治伤者；可以建立学院，培养人才；可以组建护卫队，保护商路和村庄！甚至……可以研究魂导器，推动魂师文明的进步！”
他描绘着一幅幅蓝图，声音充满了感染力：“想想看，当人们提起圣灵教，不再是恐惧和憎恨，而是感激和尊敬！当圣灵教的名字，真正配得上‘圣灵’二字！那该多好！”
钟离乌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霍雨浩描绘的景象，对他而言，如同天方夜谭，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他从未想过，圣灵教还能有这样的未来。
“但是……”钟离乌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现实的冰冷，“教内……并非铁板一块。痛苦主教那样的疯子……只是冰山一角。还有……‘贪婪’、‘暴怒’、‘嫉妒’……他们早已习惯了掠夺和杀戮。让他们放下屠刀……去做……‘好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恐怕……比登天还难。”
霍雨浩的眼神坚定：“我知道很难！但总要有人去做！总要有人去改变！你是教主！你有责任去引导他们！去改变圣灵教！”
他直视着钟离乌的眼睛：“钟离乌，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智慧！你曾经掌控着最黑暗的秩序！现在，你拥有了新的力量！为什么不能用你的智慧和力量，去建立一种……新的秩序？一种……光明的秩序？”
“光明的……秩序？”钟离乌低声重复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化为一种深沉的思索。他沉默了很久，矿洞内只剩下冰属性本源流淌的嗡鸣声。
霍雨浩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要让一个在黑暗中沉沦了无数年的人接受光明的理念，需要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乌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霍雨浩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断！
“雨浩……”钟离乌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说得对。圣灵教……需要一个改变。”
他站起身，月白的长袍无风自动，虽然力量尚未完全恢复，但那股属于教主的气度却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只是少了几分邪异，多了几分沉稳。
“我会回去。”钟离乌的目光望向矿洞深处，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看到了遥远的圣灵教总部，“我会……清理教内的‘垃圾’。”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意！痛苦主教那样的疯子，那些只知杀戮和掠夺的渣滓，必须清除！这是改革的第一步！
“然后……”钟离乌的目光转向霍雨浩，眼神变得柔和而专注，“我会尝试……建立你所说的……‘新的秩序’。”
他顿了顿，看着霍雨浩，眼中带着一丝询问和……期待：“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陪我一起？霍雨浩的心猛地一跳！他没想到钟离乌会如此直接地邀请他！这意味着，他将真正踏入圣灵教的核心！踏入那个他曾经视为魔窟的地方！
危险？毋庸置疑！但……这也是他救赎钟离乌、改变圣灵教的最好机会！
霍雨浩深吸一口气，冰原的寒气刺入肺腑，却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他看着钟离乌那双充满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眼眸，脑海中闪过冰屋中的守护、村庄里的重建、矿洞口的舍身相护……以及，契约另一端传来的、那份越来越清晰的、真实不虚的……爱意。
恨意或许尚未完全消散，恐惧或许依然存在。但此刻，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占据了上风——一种想要见证、想要参与、想要……守护这份改变的决心！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钟离乌面前，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弧度。
“好。”霍雨浩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我陪你一起。”
钟离乌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中，有狂喜，有激动，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霍雨浩的手！冰凉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谢谢你……雨浩……”钟离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霍雨浩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那微凉却坚定的触感，感受着契约另一端传来的、汹涌澎湃的喜悦和……守护之意，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就在这时，精神之海深处，雪帝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光……已照亮前路……深渊……终将被填平……”
冰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响起：“……希望……他真的能做到……”
霍雨浩和钟离乌相视一笑。前路依旧荆棘密布，深渊依旧深不见底。但此刻，在这冰髓矿脉的深处，两颗被契约锁死、被命运捉弄的心，却因为共同的信念和目标，前所未有地紧密相连。
他们知道，一场席卷整个圣灵教、甚至可能改变大陆格局的风暴，即将由他们亲手掀起！而他们，将并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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