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的训练场再次迎来了清晨的喧闹,只是今日的氛围与昨日截然不同。
云川萤换上了一身更合身的运动服——似乎是硝子不知从哪找来的库存——早早地等在了那里。晨风吹拂,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眉宇间的沉静与专注。她知道,今天的“课程”绝不会轻松。
果然,五条悟几乎是踩着点,以一种近乎瞬移的速度出现在场边,嘴里叼着根加倍糖分的棒棒糖,墨镜后的眼睛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他手里随意地拎着一根普通的木质短棍。
“早上好呀,云川‘老师’~”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准备好接受‘最强’的亲自指导了吗?先说好,我的教学方式可是很特别的哦~”
云川萤微微颔首,不卑不亢:“早上好,五条君。请多指教。”她自动过滤了他话语中的调侃,将注意力完全集中。
“首先呢,体术的基础是挨打!”五条悟宣布了他的教学纲领,话音未落,身影已然模糊!
好快!
云川萤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思考,纯粹是昨日濒死体验锻炼出的危机本能让她猛地向右侧扭身!
呼!
木质短棍带着破空声,擦着她的左肩掠过,带起的风压刮得皮肤生疼。若非她提前预判闪避,这一击绝对结实挨上了。
“哦?反应不错嘛~比昨天有进步!”五条悟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但攻势毫不停歇。他的动作完全没有章法,或者说,他的“章法”就是绝对的速度和力量碾压,辅以“苍”进行近乎无CD的短距离瞬移,如同鬼魅般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动攻击。
劈、扫、戳、挑……简单的动作在他手中化为了狂风暴雨。更可怕的是,他的攻击中时不时会夹杂着微不可查的“苍”的运用,并非为了杀伤,而是为了制造瞬间的引力扭曲,干扰她的平衡和判断。
云川萤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闪避之中。她没有试图去格挡,那纯粹是徒劳。她的眼睛根本无法完全捕捉五条悟的动作,更多是依靠对杀气(尽管五条悟并没真的动杀心,但那攻击自带的压迫感与杀气无异)的感知和预判,结合场地尘埃、气流的变化,狼狈不堪地辗转腾挪。
翻滚,侧滑,后跃……动作毫无美感可言,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运动服很快沾满了尘土,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咒力消耗不大,但体力和精神力的消耗极其剧烈。
“太慢了太慢了!左边!”
“后面哦~猜错啦是上面!”
“哇!这都能躲开?运气真好!”
五条悟一边攻击,一边还用语言不断干扰,脸上始终带着玩味的笑容。他显然乐在其中,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游戏。
云川萤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知道五条悟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她适应高强度的战斗节奏,开发她的战斗直觉。虽然方式恶劣,但效果确实显著。在巨大的压力下,她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身体对危机的反应也更快了一丝。
持续了将近半小时的高强度“躲避球”后,云川萤的体力终于接近极限,一个踉跄,动作慢了半拍。
啪!
木棍精准地、力道不轻地敲在了她的小腿肚上。
“嗷!”云川萤痛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小腿一阵酸麻。
“看吧~说了基础是挨打。”五条悟停下动作,棍子搭在肩上,歪着头看她,语气欠揍,“这就不行了?也太弱了吧~体术完全不及格啊,云川老师~”
云川萤喘着气,额发滴落汗水,没有反驳。她确实很弱,在体术方面,恐怕连高专一年级生都不如。这是事实。
“休息十分钟。”五条悟难得大发慈悲,自己走到场边不知从哪摸出一瓶汽水喝了起来。
云川萤慢慢站起来,揉着发麻的小腿,努力平复呼吸和心跳。她回想刚才的闪避,许多地方其实可以做得更好,身体的协调性和发力技巧都存在很大问题。
十分钟后,训练继续。这一次,五条悟的攻击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但开始夹杂一些更基础的体术套路,并且会在她闪避失败或姿势出现巨大破绽时,用棍子点出问题所在,虽然他的指点方式通常是——“白痴吗?那种姿势重心全丢了!”、“胳膊抬那么高是想当靶子?”——但至少指出了问题。
云川萤如同海绵一样吸收着一切。疼痛和疲劳被抛在脑后,她全部的心神都用于观察、模仿、修正。她的学习能力和专注度让一旁看似漫不经心的五条悟也微微挑眉。
上午的体术地狱终于结束。云川萤几乎是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场边,连手指都不想动。
下午,则是夏油杰的理论课。地点在一间安静的教室。
与五条悟的暴烈完全不同,夏油杰的教学风格严谨而系统。他准备了详细的笔记和资料,从咒力的基本性质、流动原理,到常见咒灵的分类、特性、弱点,再到咒术师的历史、等级制度、主要流派以及当今咒术界的势力分布……条理清晰,深入浅出。
云川萤认真听着,不时低头记录。这些知识对她而言,大部分是“复习”,但她依旧听得无比专注。因为她需要从夏油杰的讲述中,了解这个“真实世界”与“原著”存在的细微差异,以及夏油杰本人对这些知识的理解和看法——这能侧面反映他当下的心态和思想。
当讲到咒灵的产生源于普通人溢出的负面情绪,以及咒术师保护非术师却往往不被理解甚至憎恶的事实时,夏油杰的语气虽然依旧平静,但云川萤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深的晦暗与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她心中微沉,但没有表露分毫,只是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提出了一个问题:“夏油君,保护无法看见诅咒、甚至孕育诅咒的普通人,对于咒术师而言,这份责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仅仅是‘强者的义务’吗?”
夏油杰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怔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推了推桌上的资料,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意义吗……有人认为这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有人认为是维持秩序的必要。但说到底,保护弱者,减少伤亡,创造更安稳的环境,这本就是‘正确’的事情,不是吗?”他的回答很官方,甚至带着点教科书式的味道,但那份细微的动摇,并未逃过云川萤的感知。
他没有完全说服自己。云川萤得出了结论。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他的答案,将话题引回到了更基础的知识点上。
理论课结束,夏油杰合上笔记,看着云川萤面前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云川小姐的理解力和记忆力都很出色。很多概念一点就通。”
“是夏油君讲得透彻。”云川萤谦逊地笑了笑,“让我受益匪浅。”
傍晚时分,硝子来了临时宿舍,例行检查她的身体和咒力恢复情况。反转术式的柔和光芒再次掠过,消除了体术训练带来的大部分肌肉酸痛和暗伤。
“恢复速度比预期快一点。咒力总量似乎也有细微的增长。”硝子一边记录一边说,语气平淡,“看来高强度的压迫式训练对你有效。不过,精神疲劳度很高,今晚好好休息。”
“谢谢你,家入同学。”云川萤真诚道谢。她能感觉到,硝子对她的态度虽然依旧冷淡,但比起最初的完全漠然,已经多了一丝极淡的、属于医者的关怀。
送走硝子,云川萤独自坐在窗边。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暖金色。她回顾着这一天——五条悟暴力却有效的体术“指导”,夏油杰系统却暗藏思潮的理论灌输,硝子精准的医疗监测。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一种奇异的充实感也在心底蔓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不仅仅是咒力的恢复和增长,更是对这个世界、对自身力量、以及对那三个关键少年更深的理解。
她摊开手掌,意念微动,一层薄薄的、流淌着微光的屏障浮现在掌心,随着她的心念变换着形状,虽然还不稳定,却比昨日更加得心应手。
心象流转,始于微末。
改变,正在一点一滴地发生。她的障壁,正在这充满挑战的日常中,悄然变得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