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则观醒来的时候,宋之洲已经去上班了。
桌上只留着余温的早餐油条和豆浆,瓷碗沿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豆浆渍,一看就是男人匆忙收拾的痕迹。
她捏着油条咬了口,面香混着淡淡的油味在嘴里散开,是胡同口张记铺子的味道。
宋之洲每天都要早起绕远路去买,说她胃不好,吃不得凉透的东西。
正嚼着,门帘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小耗子偷东西似的。
薛则观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圆圆。
原主在时总嫌这孩子碍眼,非打即骂,时间久了,三岁的小团子连跟她同处一个屋檐下都发怵。
昨晚宋之洲睡前特意蹲在床边交待圆圆,让他抱着玩具在里屋玩,千万别去招惹薛则观,不然她一心情不好,又要拿孩子出气。
她余光扫过去,正好撞见门帘缝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小团子攥着掉了个轮子的铁皮玩具车,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只受惊的小鹿,见她看过来。
“嗖”地就把脑袋缩了回去,只留下门帘微微晃动的影子。
薛则观心里软了软。这孩子打小没了亲妈,原主又是个不顶事的,跟着宋之洲过得委屈极了。
现在换了她来,总不能让孩子再受这份罪。
“圆圆,过来。”她放轻了声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和些。
里屋没动静,只有隐约的布料摩擦声,想来是小团子还在犹豫。
薛则观也不催,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等了约莫半分钟,门帘才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一道更大的缝,圆圆抱着玩具车,踮着脚尖挪了出来。
他不敢走太近,就站在离桌子两步远的地方,小脑袋耷拉着,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布鞋尖,声音细若蚊蚋:“妈妈……”
这声“妈”喊得薛则观心头一酸。
原主配不上这声称呼,可她现在占了这具身体,就得担起这份责任。
她放下瓷碗,朝孩子招招手:“过来,让妈妈看看圆圆。”
圆圆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期颐,又带着点怯生生的警惕。
他攥着玩具车的手紧了紧,小脚步挪得更慢了,每走一步都要抬头看她一眼,生怕她突然变脸。
直到走到桌前,他才停下,把玩具车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唯一的依靠。
薛则观注意到他左边脸颊上还有块淡淡的淤青,是昨天原主发脾气时用鸡毛掸子抽的,现在看着还泛着点红。
她伸手想摸孩子的脸,刚碰到他的下巴,圆圆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睛闭得紧紧的,像是在等着挨揍。
薛则观的手顿在半空,心里又气又疼,原主到底是有多狠心,才把孩子吓成这样。
“不怕,妈妈不打你。”她轻轻握住圆圆的小手,孩子的手又小又凉,指缝里还沾着点泥土。
“昨天是妈妈不对,不该跟圆圆发脾气。”
圆圆睁开眼,惊讶地看着她。
在他的记忆里,妈妈从来不会跟他说“对不起”,更不会这么温柔地握他的手。
他眨了眨眼,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音,只敢小声抽噎。
“怎么还哭了?”薛则观慌了,连忙掏出手帕给孩子擦眼泪。
这手帕还是宋之洲给她做的,蓝布底子绣着朵小花,现在用来擦孩子的眼泪,倒也合适。
“妈妈……你不讨厌圆圆了吗?”圆圆哽咽着问,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妈妈就又变回去了。
薛则观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把孩子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不讨厌,圆圆这么乖,妈妈怎么会讨厌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