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您这么说我，我必须解释清楚——我这次从娘家拿回来的包裹。“
”带的东西都是我父母和弟弟寄来的，他们知道之洲在前线，担心我和圆圆，特意给我们寄了些吃的用的，没花家里一分津贴。“
”之洲的津贴，我都存着呢，等他回来，还要给他买新衣服呢。”
她顿了顿，又看向刚才喊“资本家小姐”的那人，语气依旧平和：“我娘家以前确实是做生意的，但解放后早就公私合营了。“
”现在我父亲是工厂的技术员，母亲是小学老师，我们家都是正经的工人家庭，不是什么资本家。“
”您这么说，不仅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我父母的污蔑。”
周围的邻居听了，都点了点头，觉得薛则观说得有道理。
刚才那几个议论的人，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歉：“小薛，对不起啊，是我们误会你了，不该乱说话。”
张婶子见形势不对，见好就收也连忙打圆场：“哎呀，小薛，婶子也是为你好，怕你乱花钱，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是婶子不对，婶子给你道歉，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薛则观笑了笑，没再计较：“没事，大家都是邻居，误会解开就好了。“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大家可以直接问我，别再瞎猜了。”
圆圆见没人再说妈妈坏话了，也渐渐止住了哭声。
赶紧把眼泪憋了回去。
只是还紧紧搂着薛则观的脖子，小声说：“妈妈，他们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吧？”
薛则观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不会了，圆圆这么勇敢，保护了妈妈，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说妈妈坏话了。”
暮色把军区大院的灰砖墙染成暖褐色，巷口老槐树落了一地碎白。
宋之洲的军绿色裤脚沾了两片花瓣，却没心思去拂。
他看着薛则观牵着圆圆拐进单元楼，小家伙手里攥着半块奶糖，另一只手紧紧勾着妈妈的食指，蹦蹦跳跳地讲着幼儿园的事。
薛则观侧着身听，军训服的衣角被晚风掀起来，她偶尔低头应一声，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连路灯都似的软了几分。
宋之洲喉结动了动，转身往自家单元走。
楼道里飘着别家炒菜的香味，葱花混着酱油的气息，勾得人胃里发空。
他掏钥匙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和方才巷口的热闹比起来，倒显得有些冷清。
桌上还放着早上没收拾的搪瓷缸，杯沿沾着圈褐色的茶渍。
宋之洲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缸子上“为人民服务”的字样，脑子里又浮现出圆圆仰着小脸的模样。
下午他去幼儿园接孩子，远远看见薛则观蹲在滑梯旁，替圆圆擦脸上的汗，还从布包里掏出个苹果，仔细削了皮递过去。
他原本是铁了心要提离婚的。
当初两人是组织介绍的，没什么感情基础，这两年聚少离多，话也越来越少。
可方才那一幕，像颗小石子投进心里，漾开圈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厨房传来水管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
宋之洲起身去关，路过阳台时，瞥见薛则观晾在外面的床单，洗得发白的蓝格子，边角整整齐齐地掖着。
他忽然想起上个月圆圆发烧，薛则观守了两夜，眼睛红得像兔子，却还一大早起来煮小米粥。
“爸爸！”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圆圆蹦进来，手里举着个纸折的小船，“妈妈教我折的！”
薛则观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布兜，里面装着刚买的西红柿。
看见宋之洲，她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回来啦？我买了点西红柿，晚上做西红柿炒蛋。”
宋之洲看着她，又看了看圆圆兴奋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咽了回去。
他点点头，伸手接过布兜：“我来炒吧，你陪圆圆玩。”
窗外的槐花香飘进来，混着厨房里渐渐升腾的烟火气，宋之洲握着锅铲的手顿了顿。
或许不离婚，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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