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在梅林里惊醒时,鼻尖还萦绕着红梅与雪混合的冷香。他抬手去抓飘落的花瓣,指腹却触到一片冰凉——这是乾隆二十三年的冬,他刚满二十岁,还未遇见小燕子,更未与箫剑在江南的雨雾里重逢。
前世的记忆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他记得自己为了所谓的“江湖自由”,跟着箫剑离开紫禁城,却在逃亡途中,亲眼看着箫剑为护他,被追兵的箭射穿肩胛;记得两人在塞北的破庙里,箫剑发着高烧,却还攥着他的手说“别回头”;更记得最后,箫剑为洗清家族冤屈,被迫与朝廷交易,最终死在京城的天牢里,临死前,只留给狱卒一句“告诉永琪,忘了我”。
重生后的永琪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向往江湖的皇子,而是沉下心钻研朝堂权术,甚至主动请缨去户部当差,只为早日积攒力量,护住那个还未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可命运的线总在不经意间缠绕——这年除夕,乾隆设宴款待武林人士,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着青衫的身影。
箫剑比记忆里更年轻些,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少年气,正与旁人谈笑风生,指尖的玉箫泛着温润的光。永琪的心跳骤然失控,他想上前,脚却像灌了铅——前世的伤痛太过刻骨,他怕自己的靠近,会再次将箫剑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箫剑还是注意到了他。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或许是冥冥中的牵引,箫剑端着酒杯走过来,笑容清浅:“五阿哥?”
永琪猛地回神,强压下心底的翻涌,扯出一个疏离的笑:“萧大侠。”他刻意避开对方的眼睛,语气冷淡得像陌生人。
箫剑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再多问,转身离去。看着那道背影,永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他却感觉不到疼——比起前世失去箫剑的痛,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从那以后,永琪开始刻意避开箫剑。箫剑受邀入宫教小燕子功夫,他便借口处理公务躲在书房;两人在御花园偶遇,他只匆匆点头致意,便快步离开。他以为这样就能让箫剑远离自己,远离危险,却没看到箫剑每次望着他背影时,眼底的失落与不解。
变故发生在那年秋。箫剑追查家族旧案,不慎被奸臣陷害,打入天牢,罪名是“通敌叛国”。消息传来时,永琪正在批奏折,手中的笔“啪”地掉在纸上,晕开一大片墨渍。他疯了似的冲向养心殿,跪在乾隆面前,磕得额头流血:“父皇!箫剑是被冤枉的!求您放了他!”
乾隆看着他,眼神复杂:“永琪,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是戴罪之臣的后人,通敌证据确凿,你为何要为他求情?”
“因为我知道他是无辜的!”永琪抬起头,眼眶通红,“父皇,求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乾隆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好,朕给你十日时间。若是十日之内,你查不出证据,那便休怪朕无情。”
永琪感激涕零,转身就去追查线索。他不眠不休,跑遍了京城的大小角落,甚至冒险潜入奸臣的府邸,终于找到了证明箫剑清白的证据。可就在他拿着证据去天牢的路上,却遭到了奸臣派来的刺客袭击。
混乱中,一支箭朝永琪射来,他避无可避,只能闭上眼。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他睁开眼,看到箫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那支箭,正深深插在箫剑的后背。
“箫剑!”永琪惊呼,冲过去扶住他。
箫剑咳出一口血,笑容却依旧温柔:“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他抬手,想抚摸永琪的脸颊,却无力地垂落,“永琪,别再……躲着我了……”
永琪抱着他,泪水汹涌而出:“我不躲了,我再也不躲了!你撑住,我带你去看太医!”
可一切都太晚了。箫剑靠在他怀里,气息渐渐微弱,最后看他的眼神,满是不舍与眷恋。
永琪抱着箫剑冰冷的身体,站在漫天飞雪中,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他以为重生一次,就能改变结局,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能护住最想护的人。前世的遗憾,今生依旧重演,甚至比前世更痛——因为这一次,他明明有机会,却因为自己的懦弱与逃避,再次失去了他。
从那以后,永琪再也没有笑过。他成了朝堂上最沉稳、最冷漠的皇子,手握重权,却心如死灰。每当梅花盛开的季节,他总会独自一人站在梅林里,望着飘落的花瓣,轻声呢喃:“箫剑,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躲着你了……”
可他不知道,有些错过,一旦发生,便是生生世世的遗憾。重生,终究没能改写他们之间的悲剧,只徒增了一份刻骨铭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