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脚下的搏动就越发强劲,如同踩在一颗星球规模的心脏上。能量的嗡鸣在这里变成了实质的压迫,空气都在震颤。
中心点并非什么祭坛或仪器,而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池子。池子里并非血液或能量液,而是……时间。
“至少看起来是……”
池子里缓慢旋转着粘稠的、闪烁着无数微光的银色沙砾。
每一粒沙砾似乎都映照着不同的画面:“星盘的铸造、冰川的移动、城市的兴衰、某个陌生人的一生,甚至是……”
他自己记忆里被遗忘的碎片,“它们生灭、流转、汇聚又分离,带着一种悲伤的、永恒的韵律。”
池子的边缘,坐着一个人影。
一个由暗淡光尘勉强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几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他背对着凌栖,低着头,似乎在凝视着池中流转的时光沙砾。
从他的后颈处,延伸出无数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光丝,向上蔓延,连接着上方那些搏动的肌纤维网络,仿佛他是这巨大心脏的一个节点,一个接口。
凌栖停住了脚步,他认出了那个背影,尽管它已经如此虚幻。
是陈教授……
或者说,是陈教授残留在此地的、被这心脏同化吸收后尚未完全消融的意识碎片。
球球不知何时停止了刨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池子另一边,坐了下来,尾巴圈住爪子,也学着那光影的样子,安静地“看”着池中的时光沙砾。
他偶尔伸出爪子,似乎想去捞一颗闪烁的沙粒,但爪子总是穿透过去,无法触碰。
那道光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过头。
没有面孔,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
但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意念波,传递了过来,直接响在凌栖的脑海:“……钥匙……回来了……”
“……错误……循环……必须打破……”
“……祂……不是创造……是……吞噬……”
光影抬起一只几乎消散的手,指向池中某一片不断重复着星盘爆炸画面的沙砾区域。
“……最初的……契约……被扭曲了……”
他的手指又艰难地转向凌栖掌心的残片,再指向池中对岸安静坐着的球球。
“……监视者……亦是……囚徒……”
“……你的血……你的痛……是……唯一的……变量……”
光影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构成身体的光尘加速消散,回归到上方奔腾的能量流中。
他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传递出最后一段混杂着巨大恐惧和一丝希望的意念, “祂要醒了……在梦的深处……”
“快……走……”
最后两个字几乎轻不可闻,随即,那道光影彻底溃散,化为无数光点,融入了心脏的能量循环,消失不见。
池边,只剩下凌栖,和对岸的球球。
球球在那光影消失后,终于抬起头,不再是看沙砾,而是看向凌栖。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池中流转的亿万时光,深不见底。
他轻轻歪了歪头,仿佛在思考刚才那段遗言。
然后,他张开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 “咩?”
声音空灵,带着疑问的语调,不像猫叫,更像某种未知幼兽的啼鸣。
在这颗巨大心脏的轰鸣声中,这声细微且诡异的“咩”,显得无比清晰,又无比悚然。
凌栖感到掌心的残片微微发烫,与池中某颗闪烁的沙砾产生了共鸣, 那颗沙砾里,映出的是一枚……
与陈教授给他的这半块,截然不同的、完整无损的青铜星盘。他悬浮在冰原之上,散发着柔和而平衡的光芒。
球球站起身,不再看池子,而是转身,走向黑暗深处,尾巴尖轻轻摇晃。
他似乎对刚才听到的警告和看到的秘密,毫不在意。
他只是找到了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