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幻想小说 > 关于我oc秦牧安的杂文
本书标签: 幻想  原创oc  双男主   

妄想症

关于我oc秦牧安的杂文

1

夜风格外凉,卷着深秋的落叶擦过脚踝,顾时屿裹紧外套加快脚步。刚加完班的街道空旷得很,路灯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每走一步,影子就跟着往前挪一点,像无声的陪伴。

转过街角时,他猛地顿住脚步,心脏骤然缩紧,连呼吸都忘了。

路灯下站着个人。

身形挺拔,穿着那件顾时屿送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张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脸——眉眼清冷,鼻梁高挺,唇线抿成一道淡漠的弧,正是秦牧安。

可顾时屿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僵。

秦牧安已经死了三年了。一场意外车祸,新闻里滚动播放着财阀继承人的讣告,他守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把自己关了整整三个月,直到阳光再也照不进那片阴霾。

眼前的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冷感的光泽,连指尖都透着非活人的苍白。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神落在顾时屿身上,不像生前那样带着疏离的冷淡,也没有偶尔流露的纵容,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

顾时屿的喉咙发紧,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想开口叫“牧安”,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气音。这三年来,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秦牧安,每次都想抓住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可醒来只有满室冷清。可此刻,这个人就站在眼前,近得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秦牧安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手指在冷风中微微蜷曲,像是想触碰什么,却又停在半空。顾时屿看着他的动作,眼眶突然发热,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思念和痛苦瞬间决堤。

“你……”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在这里?”

秦牧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曾让顾时屿觉得清冷又迷人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风吹过,卷起他的衣角,却没带来丝毫活人的温度。

顾时屿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他抱着秦牧安冰冷的身体,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时他以为,他们之间的一切都随着那场车祸彻底结束了。

可现在,他的早死的男朋友,就站在这条他每天下班都会经过的夜路上,像一个无法驱散的影子,无声地凝视着他。顾时屿往后退了一步,背脊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不知道是该靠近,还是该逃离。

秦牧安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夜色渐浓,路灯的光晕在他身上明明灭灭,让那张清冷的脸显得愈发不真实。

顾时屿突然明白了,有些东西,就算死亡也无法隔断。就像秦牧安生前那样,一旦被他盯上,就再也逃不掉了。

2

顾时屿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刚才还平静站着的秦牧安,身体里突然有暗红色的液体涌了上来,顺着脖颈、锁骨往下淌,瞬间浸透了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在灯光下泛着粘稠的光泽。那是血——顾时屿认得这个颜色,三年前那个雨天,他浑身都沾满了这样的血。

他眼睁睁看着秦牧安的脖颈处出现一道狰狞的裂痕,皮肤和肌肉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下一秒,“吧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牧安的头掉在了地上。

滚了两圈停在顾时屿脚边,那张清冷的脸朝上,眼睛还睁着,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只是瞳孔里沾了些泥土,显得诡异又悲凉。而他的身体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脖颈处的断口不断有血涌出,顺着衣摆滴落在地面,却没留下任何湿润的痕迹。

“啊——!”顾时屿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胃里翻江倒海,却强忍着没吐出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蹲下身,颤抖的手伸向地上的头颅,指尖距离那冰冷的脸颊只有几厘米时

他想把这破碎的部分拼回去,像从前拼好他摔碎的酒杯那样。

然而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地上的头颅、站着的身体,连同那片刺目的血迹,都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般骤然消失了。

路灯依旧亮着,晚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街道空旷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顾时屿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悬在半空,掌心空无一物。他茫然地看着地面,又抬头望向刚才秦牧安站立的地方,只有冷风吹过,带来深秋的寒意。

“……没有?”他喃喃自语,声音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

心脏狂跳不止,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瞬间的真实与此刻的虚无形成的巨大落差。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尖锐的痛感传来,却没能驱散那种荒诞感。

三年前秦牧安死后,他被诊断出患有妄想症,总是在独处时看到幻觉,听到不存在的声音。医生说那是过度悲伤导致的应激反应,开了药,嘱咐他按时吃,别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又发病了?

顾时屿慢慢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扶着墙壁才站稳。他环顾四周,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刚才那清晰的画面,秦牧安苍白的脸,滴落的血迹,掉在地上的头颅……真的只是他的幻觉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可指尖的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提醒吃药的闹钟。

顾时屿摸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苍白的脸。他看着那行“记得吃药”的备忘录,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一定是幻觉。秦牧安那么讨厌麻烦,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来吓他。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却虚浮得厉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夜风吹过,脖颈后传来一阵凉意,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刚才秦牧安的目光还停留在那里,冰冷又执拗。

只是这一次,连幻觉都不肯多停留片刻,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条漫长的夜路上,和挥之不去的妄想对峙

3

心理咨询室的沙发柔软得让人发困,暖黄色的灯光漫过书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本该是让人放松的氛围,顾时屿却坐得笔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的布料。

“顾先生,你说最近幻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医生推了推眼镜,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能具体说说吗?比如出现的场景、他的状态……”

顾时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就是……随处可见。有时候是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文件;有时候是晚上回家,玄关的灯突然亮了,他站在那里换鞋……和生前一模一样,但我知道那是假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死的时候……样子不太好,后来出现的幻觉也有过那种画面,但最近更多的是他生前的样子,很平静。”

医生点点头,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这说明你的潜意识里其实在渴望更温和的告别,顾先生。三年的时间还不足以完全消化创伤,出现反复是正常的……”

顾时屿顺着医生的声音抬头,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

刚才还带着职业温和的脸庞,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模样。眉眼清冷,鼻梁高挺,唇线抿成他熟悉的淡漠弧度——那是秦牧安的脸。

医生(或者说秦牧安)停下了笔,抬起眼看向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薄唇轻启,吐出的声音带着熟悉的低哑质感:“要好好休息。”

顾时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这句话,秦牧安生前总在他熬夜加班后说。那时他会抱怨“资本家压榨员工”,秦牧安就会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看他,语气冷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心:“要好好休息,猝死了没人给我煮咖啡。”

他甚至能想起秦牧安说这话时微微挑眉的样子,带着点别扭的温柔。

“牧安……”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可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像水波般晃了晃。

秦牧安的脸褪去,重新变回医生温和的面容。对方正关切地看着他:“顾先生?你刚才走神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时屿猛地回神,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他看着医生真实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手,喉咙发紧。

“没、没事,”他勉强笑了笑,指尖冰凉,“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有点恍惚。”

医生建议他调整作息,适当增加运动。可顾时屿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刚才秦牧安的脸,和那句“要好好休息”。

幻觉越来越真实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记得秦牧安说这话时的语气,记得他眼底那一点点藏不住的在意。可那份在意,和他蛇蝎心肠的本性,和他自私冷漠的习惯,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秦牧安?

4

医生的声音温和地追上来,带着职业性的关切:“那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顾时屿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眶红得厉害,一层水汽氤氲在眼底,模糊了视线。

没有哽咽,也没有抽噎,只是有温热的液体无声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深色的裤子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言说的酸涩:“他说……要好好休息……”

就是这句。

这句秦牧安生前说过无数次的话,这句藏在他冷漠外表下,最隐晦也最常见的关心,此刻从幻觉里钻出来,像一把钝刀,在他早已结痂的心上反复切割。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起,以前自己熬夜赶项目,秦牧安会把热牛奶放在桌边,丢下这句冷冰冰的话就转身离开;想起他感冒发烧,秦牧安皱着眉骂他“麻烦”,却还是守在床边,在他昏昏沉沉时低声说“睡吧,好好休息”

那些被他曾经当作珍宝的碎片,如今成了幻觉里最锋利的刀,一刀刀提醒着他,那个人真的不在了。

顾时屿抬手抹了把脸,却越抹越湿。他别过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颤抖的肩膀上,却暖不了那片从心底蔓延开的寒意。

“就这一句……”他补充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眼泪还在无声地掉,像断了线的珠子,停不下来。

医生看着他无声落泪的样子,笔尖在记录本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轻轻放下笔,递过一张纸巾:“这句话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顾时屿接过纸巾按在眼角,却止不住泪水往下渗。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喉咙里堵着一团酸涩,怎么也说不清楚

重要吗?当然重要。那是秦牧安留在他记忆里,为数不多带着温度的碎片。可正是这份重要,让幻觉变得更残忍——它用最温柔的语气,提醒着最彻底的失去。

“顾先生,”医生的声音放得更轻,“创伤后的幻觉往往和未完成的告别有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来得及对他说?”

没来得及说的话?

顾时屿愣住了。

他想起车祸前那天晚上,他们吵了一架。秦牧安又因为家族的事晚归,带着一身酒气和疏离的冷意。他质问对方是不是又把他当无关紧要的附属品,秦牧安只是冷淡地说“别闹”,然后摔上门离开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

后来他想道歉,想告诉他“我只是怕你又把我推开”,想抱着他说“别生我气了”,可再也没机会了。

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攥着纸巾,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没来得及和解的矛盾,早就和思念一起,在他心里生了根,连幻觉都在替他反复咀嚼这份遗憾。

“要好好休息……”他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像是在对幻觉里的秦牧安回应,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没有回应。

就像这三年来的每一个日夜,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话,对着旧照片发呆,得到的永远只有沉默。

心理咨询室里的檀香依旧清淡,可顾时屿却觉得,空气里全是化不开的悲伤,和那句永远等不到回应的“我知道了。”

5

医生的声音还在耳边温和地流淌,说着创伤应激的阶段性特征,说着自我调节的具体方法,可顾时屿的思绪早就飘远了。他盯着对面的人,眼神有些发直,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摩挲。

视野里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医生的眉眼在光影里渐渐变形,温和的线条被清冷的弧度取代,鼻梁的轮廓愈发清晰挺拔,唇线抿成他熟悉到心痛的淡漠形状。

又是这样。

顾时屿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也跟着放缓。他看着那张脸彻底变成秦牧安的模样,连眼底那点若有似无的疏离都分毫不差。幻觉里的秦牧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生前无数次那样,带着一种俯瞰般的平静,却又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心思。

“……所以你需要试着接纳这种情绪,而不是对抗它。”医生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在顾时屿听来,已经变成了秦牧安低哑的声线,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淡。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张脸吸走了。

他贪婪地看着,目光从秦牧安的眉眼滑到鼻梁,再到唇瓣,试图把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子里。太久了,太久没有这样清晰地“看见”他了。哪怕知道这是假的,是自己病态的执念催生的幻觉,他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秦牧安的眉头似乎微微蹙了一下,像是在不悦他的走神。这个细微的表情让顾时屿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想解释“我没有不认真听”,就像以前被他抓到偷懒时那样。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眶慢慢发热。原来就算知道对方冷漠自私,知道他蛇蝎心肠,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对等,他还是会在看到这张脸时,瞬间缴械投降,只剩下汹涌的思念和委屈。

“顾先生?”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指尖划过的瞬间,幻觉像被打碎的镜子般骤然消散。眼前重新变回医生温和的脸,对方正关切地看着他:“你又走神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时屿猛地回神,慌忙低下头,用指腹擦掉眼角的湿润,声音有些发哑:“没、没有……可能是有点累。”

他不敢再抬头,怕又看到那张让他失控的脸。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空落落的疼——刚才那短暂的“重逢”,像一场偷来的美梦,醒来后只剩下更深的失落。

医生似乎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停下了专业的分析,语气放得更柔:“如果实在听不进去也没关系,我们今天先到这里?你需要一点时间自己消化。”

顾时屿讷讷地点头,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他站起身时有些晃神,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对面的椅子,总觉得那里还坐着那个清冷的身影,正用那双淡漠的眼睛看着他。

“记得按时吃药,调整作息,”医生送他到门口,递过一个药盒,“如果幻觉出现得更频繁,或者有其他不适,随时联系我。”

“谢谢。”顾时屿接过药盒,指尖碰到冰凉的塑料外壳,才勉强找回一点现实感。

走出咨询室,午后的阳光落在身上,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盒,上面“抗精神病药物”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疼。

原来真的只是妄想。

那个会板着脸说“要好好休息”的秦牧安,那个会在他死缠烂打下偶尔心软的秦牧安,那个车祸现场浑身是血的秦牧安,那个刚才在幻觉里静静看着他的秦牧安……都只存在于他的记忆和病态的执念里。

6

他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路过一家咖啡店,靠窗的位置空着,没有那个看文件的清冷身影。风吹过,带来桂花的甜香,却没有熟悉的气息。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闹钟提醒他该吃药了。

顾时屿停下脚步,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抬头看着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眼眶又开始发热,他却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秦牧安说要好好休息。

哪怕只是幻觉里的一句话,他也想试着听一次。

他拆开药盒,倒出白色的药片,就着路边的风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像极了这三年来,思念发酵成的滋味。

也许吃了药,幻觉就会消失了。也许他真的能好好休息,能慢慢走出这片阴霾。

可心里某个角落却在隐隐作痛——如果连幻觉都消失了,他和秦牧安之间,是不是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风卷起落叶,在脚边打着旋,像一个无声的叹息。

药吃了快一个月,幻觉非但没消失,反而来得更频繁、更清晰了。

顾时屿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悬在键盘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的空位。那里本该空无一人,此刻却坐着秦牧安,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上,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清晰得不像话。

“在偷懒?”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顾时屿猛地回神,对面的空位空空如也,只有空气里飘着打印机油墨的味道。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乱。

晚上回家,刚打开门,玄关的灯就亮了。秦牧安站在鞋柜旁,正弯腰换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回来了?”他头也不抬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顾时屿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的手指泛白。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这幻觉像泡沫一样一碰就碎。可秦牧安换好鞋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的淡漠里掺了点别的东西,像是……无奈?

“药吃了?”他问。

顾时屿下意识点头。

他听见秦牧安嗤笑一声,那笑声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他惯有的嘲讽:“吃了药也没用。”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就像被风吹散的雾,瞬间消失了。玄关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线照在空荡荡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冷清。

顾时屿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苦涩的味道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比药片子的味道更甚。

他早该知道的。秦牧安从来就不是会被规则束缚的人,生前如此,连变成幻觉都这么随心所欲,带着他特有的霸道和残忍——明知道他在依赖这份虚幻的陪伴,却又时不时跳出来提醒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你逃不掉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心理医生发来的消息,问他最近状态有没有好转。

顾时屿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最终却只删掉了所有文字,把手机塞回口袋。

没用的。

药物没用,疏导没用,时间也没用。

秦牧安就像一道刻进骨髓的印记,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抹去。那些冷漠、那些温柔、那些伤害、那些思念,早就和他的灵魂缠绕在一起,连死亡和妄想都拆不散。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客厅,打开秦牧安生前最喜欢喝的那瓶红酒,倒了两杯。

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的空位上。

“是啊,”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你说的对,吃了药也没用。”

空气里仿佛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熟悉的清冷气息。顾时屿抬起头,恍惚间又看到秦牧安坐在对面,正垂眸看着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像在无声地回应他的话。

这一次,顾时屿没有再强迫自己清醒。他举起酒杯,对着幻觉里的人,轻轻碰了一下。

“那就这样吧。”他说。

7

傍晚的超市人来人往,暖黄的灯光照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空气中混着面包的甜香和生鲜的潮气。顾时屿推着购物车走到水果区,弯腰拿起一盒草莓翻看,鲜红的果皮上还沾着细小的绒毛,看着新鲜得很。

“你挑的不新鲜。”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像极了生前无数次逛超市时的场景。

顾时屿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漏跳了一拍。他几乎是立刻转过头,果然看到秦牧安站在旁边的货架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他微微蹙眉看着顾时屿手里的草莓,眼神里的挑剔清晰又真实。

阳光透过超市的玻璃窗斜斜照进来,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光影,连他微抿的唇线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顾时屿产生了强烈的恍惚感,仿佛时光真的倒流了。回到他们还在一起的日子,秦牧安总是这样,看似冷漠地挑剔他选的菜不新鲜、买的零食不健康,却会在他闹脾气时,默默把更好的那一份放进购物车。

“那你挑。”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脱口而出这句话,语气里带着点习惯性的依赖和撒娇,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喧嚣仿佛突然静止了。

顾时屿看着眼前的位置,心脏骤然缩紧。

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穿着白衬衫的清冷身影,没有带着挑剔眼神的秦牧安。只有货架上整齐摆放的水果,和旁边一位阿姨疑惑的目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刚才明明拿着一盒草莓,此刻掌心却空无一物,连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都消失了。购物车里空荡荡的,别说草莓,连他亲眼看见秦牧安丢进购物车的牛奶和面包都不见了踪影。

顾时屿僵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着的手,又环顾四周陌生的货架,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失落感瞬间将他淹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刚才的一切,那些对话,那些画面,都真实得像一场触手可及的梦。

“小伙子,你没事吧?”旁边的阿姨关切地问了一句。

顾时屿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没事,”他声音沙哑地说,“就是……有点走神。”

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超市里的音乐还在轻快地播放,人们的笑声和交谈声传入耳朵,却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又遥远。

刚才秦牧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他特有的清冷和挑剔。“你挑的不新鲜”,“那你挑”……这些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对话,如今却成了幻觉里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走到超市门口,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顾时屿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眼眶慢慢红了。

时光哪里会倒流。

那个会挑剔他选的草莓不新鲜,却会默默挑好一盒放进购物车的秦牧安,早就不在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幻觉里反复重温那些早已逝去的日常,清醒地沉沦,又在每一次破碎时,被拉回冰冷的现实。

8

顾时屿走出超市,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深秋的凉意。他没回家,而是沿着路边慢慢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孤零零地拖在身后。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同事发来的消息,问他明天的会议资料是否准备好。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准备好了”,发送后却突然觉得茫然。

这些按部就班的生活,这些看似正常的轨迹,到底是真的在往前走,还是只是在幻觉的缝隙里苟延残喘?

路过一家便利店,他走进去买了一瓶冰水,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涩意。

玻璃门上的倒影里,他看到自己眼下的青黑,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空壳。

“脸色这么差,又没好好吃饭?”

清冷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近得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顾时屿的动作猛地一顿,握着水瓶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他缓缓转过头,便利店的货架间空空荡荡,只有收银员在低头扫码,根本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他却清晰地记得,秦牧安生前总这样说他。那时他会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说“那你做给我吃啊”,而秦牧安多半会皱着眉骂他“麻烦”,却还是会走进厨房,煮一碗简单的面条。

那些琐碎的、带着烟火气的瞬间,如今都成了幻觉里反复播放的片段,温柔又残忍。

他走出便利店,把空水瓶扔进垃圾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夜色渐浓,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只有路灯不知疲倦地亮着。

顾时屿抬头望向天空,没有星星,只有厚重的云层压在头顶,像他这三年来从未散去的阴霾。

他知道秦牧安不会真的回来,知道这些幻觉都是自己的执念在作祟,知道他该学着放下,该好好生活,就像所有人劝他的那样。

可他做不到。

那个冷漠又别扭,自私又偶尔心软的秦牧安,早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算连根拔起,也会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空洞,再也填不满了。

风吹过,带来远处的喧嚣,却衬得他身边愈发安静。顾时屿慢慢往前走,脚步很慢,像在等什么,又像在和什么告别。

或许这辈子,他都要带着这些幻觉走下去了。

带着秦牧安的声音,带着他的影子,带着那些甜蜜又痛苦的回忆,在这场漫长的思念里,一直走下去。

关于我oc秦牧安的杂文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