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阳光把巷子里的青石板晒得泛出浅白的光,苏浅瑜踩着鞋底,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透过橡胶传来的温热,连空气里都飘着老槐树叶子被晒出的淡淡清香。她猫着腰躲在巷口老张家的柴火垛后,帆布裙摆被身后的干草蹭得有些发毛,怀里紧紧揣着两个刚从自家院桃树上摘的青桃,绒毛蹭着掌心,痒得她差点笑出声。
“浅瑜,你说怀南哥这次能找多久?”顾泽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他的脑袋轻轻靠过来,额前被汗打湿的碎发蹭到苏浅瑜的胳膊,凉丝丝的。苏浅瑜刚要转头回话,后颈突然落下一片阴影,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敲了敲她的后脑勺,带着皂角洗衣粉的干净味道——是沈怀南。
“辈分都白长了?”沈怀南的声音里藏着笑意,他弯着腰,校服短袖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根傅芷钰编的红绳,阳光照在上面,红得发亮,“躲柴火垛后面,小心待会儿头发里沾满草屑,回家又要被阿姨说。”
苏浅瑜猛地转过身,怀里的青桃差点滚出来,她慌忙按住,不服气地仰头看沈怀南:“我们才躲了三分钟!”话还没说完,巷尾就传来自行车铃铛“叮铃叮铃”的响声,像冰镇汽水开瓶时的气泡声,脆生生地撞进耳朵里。
傅芷钰骑着她那辆粉色女式自行车过来了,车筐里的白色泡沫箱盖得严严实实,车后座绑着的布袋子随着车身晃动,偶尔露出里面装着的油纸袋边角。她在三人面前稳稳停下车,脚撑在青石板上,额角沁着薄汗,脸颊红扑扑的,像院子里刚摘的樱桃:“浅瑜、泽絮,别躲啦!我妈去镇上赶集,带了冰镇酸梅汤,还有你们爱吃的糯米糍——谁赢了捉迷藏,能多拿一个豆沙馅的!”
顾泽絮立刻从柴火垛后跳出来,拍了拍卡其色短裤上的灰,语气里满是得意:“肯定是我赢!怀南哥先找到的浅瑜,我还多躲了两分钟呢!”沈怀南耳尖微微泛红,却伸手接过傅芷钰递来的泡沫箱,指尖碰到箱壁时,还能感觉到一丝凉意。他掀开盖子,冷气混着酸梅汤的酸甜味瞬间漫开来,苏浅瑜忍不住凑过去,看着里面装着的玻璃罐,罐壁上凝满了细密的水珠,顺着罐身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傅芷钰坐在自家院门口的石凳上,从布袋子里掏出油纸包着的糯米糍,油纸撕开时,椰蓉的香气飘出来,勾得苏浅瑜肚子咕咕叫。她递了一个给苏浅瑜,又给顾泽絮塞了一个,最后才拿起一个,咬了小口,豆沙馅沾在了嘴角。沈怀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巾,递到她手边,声音比刚才更软了些:“先擦嘴。等会儿换我和芷钰躲,你们俩找,给你们十分钟,找不到的话,下次捉迷藏还得听我们的规矩。”
苏浅瑜捧着糯米糍,咬下一口,软糯的皮裹着香甜的豆沙,椰蓉沾在嘴角,甜得她眼睛都眯起来。她和顾泽絮坐在石桌边,看着沈怀南和傅芷钰跑远的背影——傅芷钰的粉色裙摆被风吹得扬起,沈怀南走在她旁边,刻意放慢了脚步,偶尔转头跟她说些什么,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暖金色的光。
十分钟一到,苏浅瑜和顾泽絮立刻冲进巷子找。顾泽絮直奔王奶奶家的葡萄架,扒着藤蔓往里看,还不忘喊:“怀南哥!芷钰姐!我看见你们啦!”苏浅瑜则绕到巷尾的杂物间,推开门时,只有堆着的旧纸箱,空气里飘着灰尘的味道。她又往回走,路过沈怀南家的老槐树时,听见树后传来低低的笑声。
苏浅瑜悄悄绕过去,看见傅芷钰靠在槐树干上,手里拿着片槐树叶,正转着圈玩,树叶的影子落在她的裙摆上,晃来晃去。沈怀南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手里拿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偶尔抬头跟傅芷钰说句话,风吹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把他们的对话轻轻盖住。
“找到你们啦!”苏浅瑜跳出来,顾泽絮也跟着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叉着腰,“你们居然躲在这里,我刚才去葡萄架找了好几遍!”傅芷钰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沈怀南则把地上画的图案用脚蹭掉,伸手揉了揉顾泽絮的头发:“谁让你们只知道找老地方。”
天快黑时,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坐在槐树下,分享最后一罐酸梅汤,苏浅瑜捧着玻璃碗,喝到最后一口时,还能尝到碗底剩下的几颗乌梅。晚风从巷口吹过来,带着各家各户晚饭的香气——有隔壁李叔叔家红烧肉的浓醇,有对门张阿姨家西红柿炒蛋的清爽,还有王奶奶家熬的玉米粥的甜香,混在一起,是属于老巷子的温暖味道。
“明天还玩捉迷藏吧!”顾泽絮啃着剩下的青桃,桃汁沾在手指上,“我今天发现一个新地方,藏在那里,你们肯定找不到!”傅芷钰笑着点头,沈怀南则看向苏浅瑜,问:“浅瑜也想玩吗?”苏浅瑜用力点头,手里还攥着刚才从槐树上摘的叶子,叶子边缘有些扎手,却带着阳光的温度。
沈怀南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和:“行,那明天上午先把作业写完,下午再来玩,不然阿姨该说我总带你们疯玩了。”苏浅瑜看着沈怀南眼底的笑意,看着傅芷钰温柔的侧脸,看着顾泽絮兴奋的样子,忽然觉得,那年夏天的风好像格外软,把青石板的温热、酸梅汤的甜、糯米糍的香,还有身边人的笑声,都裹在一起,像藏在棉花里的糖,甜得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