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带着沈落雁去的地方,是世人闻之色变的“无回谷”。
谷口常年弥漫着紫色的瘴气,飞鸟过而坠,走兽入而亡。可沈落雁跟着墨渊踏入瘴气时,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息护住了周身,那些足以腐蚀皮肉的毒气碰不得她分毫。
“师父,这瘴气……”
“是我养的。”墨渊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寻常人进来,三息之内便会化为脓水,你有我的气息护着,无妨。”
沈落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她想起墨渊指尖那道奇异的黑气,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终究没再问出口。
无回谷里没有日月,只有头顶终年不散的紫雾,和随处可见的奇花异草。那些花草模样诡异,有的长着人脸,有的会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沈落雁初来时吓得夜夜做噩梦,可墨渊从不理会她的恐惧。
“弱者才会害怕,你若想报仇,就得比这些东西更可怕。”他将一本泛黄的册子扔给她,封面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字——《噬魂诀》。
沈落雁翻开册子,里面的字迹扭曲怪异,像是用鲜血写就,内容更是让她心惊肉跳。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经武功,而是以人的精血和魂魄为引,修炼出诡异的力量。
“这……这是邪功!”她猛地合上册子,看向墨渊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墨渊坐在溪边的巨石上,正用白玉笛逗弄着水里一尾长着三只眼睛的怪鱼。“邪功又如何?”他漫不经心地反问,“能杀人的,就是好功法。你以为影阁的人练的是光明正大的功夫?他们的‘蚀骨掌’,哪一次不是靠吸人内力精进的?”
沈落雁攥紧了册子,指节泛白。她想起父亲教她的“流云剑法”,讲究的是心正剑直,可心再正,剑再直,终究护不住想护的人。
“学不学,在你。”墨渊站起身,紫雾在他周身缭绕,竟分不清是人是妖,“想学,三个月后我来考你。不想学,现在就可以走出谷去,看看影阁的人会不会给你留个全尸。”
沈落雁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重新翻开《噬魂诀》,那些扭曲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眼前跳跃舞动。
接下来的日子,沈落雁开始了痛苦的修行。
《噬魂诀》的入门心法就要以自身精血为引,沈落雁每天练完,都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焚烧,浑身脱力,好几次都直接晕死在练功场上。可每次醒来,她都咬着牙继续,墨渊扔给她的疗伤丹药,她一颗都没吃过。
她怕依赖,更怕变得不像自己。
墨渊似乎对她的进度很满意,偶尔会指点她几招。他的招式阴狠毒辣,招招直击要害,与父亲的流云剑法截然不同。有一次,沈落雁问他为何会这些功夫,墨渊只是冷笑一声:“杀人的法子,自然是杀的人多了,才悟出来的。”
他从不提自己的过去,沈落雁也不敢问。她渐渐发现,墨渊似乎不是人。他不需要吃饭睡觉,伤口能在瞬间愈合,有时深夜练功,她会看见他的眼睛变成纯粹的金色,指甲变得又尖又长。
可她不在乎。
只要能报仇,师父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
三个月后,墨渊考校她的功课。他扔给她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那恶鬼是谷里的瘴气所化,力大无穷,寻常武者根本不是对手。
沈落雁握紧青锋剑,按照《噬魂诀》的心法运转内力。她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经脉游走,注入剑身,原本莹白的剑光竟泛起一层淡淡的黑气。
“杀了它。”墨渊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沈落雁深吸一口气,身形如鬼魅般窜出。青锋剑带着破空之声刺向恶鬼的心口,那恶鬼嘶吼着挥爪拍来,沈落雁侧身躲过,手腕翻转,剑刃顺着恶鬼的臂膀划下,带起一串黑色的血珠。
恶鬼吃痛,更加狂暴,沈落雁却丝毫不乱。她想起墨渊教她的步法,像泥鳅一样在恶鬼的攻击缝隙中穿梭,看准时机,一剑刺入恶鬼的咽喉。
“噗嗤”一声,青锋剑没柄而入,恶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化为黑气,被剑身吸收。沈落雁只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之前练功的疲惫一扫而空,内力竟精进了不少。
“不错。”墨渊点点头,“看来你已经摸到门径了。”他扔给她一个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蝙蝠,“拿着这个,去洛阳。影阁在洛阳有个分舵,舵主姓金,你去取他的首级来见我。”
沈落雁接过令牌,指尖冰凉。这是她第一次要杀人,而且是去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怎么?不敢了?”墨渊挑眉。
“不是。”沈落雁握紧令牌,“我只是在想,该用哪一招杀他。”
墨渊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意味:“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去吧,活着回来。”
沈落雁转身离开,青锋剑在腰间轻轻晃动。走到谷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墨渊还站在溪边的巨石上,白衣胜雪,在紫雾中宛如谪仙,可只有沈落雁知道,这位谪仙般的师父,手里沾着多少人命。
她深吸一口气,踏入瘴气之中。洛阳城,金舵主,她的复仇之路,从此刻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