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药香萦绕启新章**
翌日清晨,阳光再次洒入茅屋时,气氛已悄然不同。
徐老先生端来一碗新煎好的汤药。那药汁颜色深褐,气味却并不十分苦涩,反而带着一股奇异的回甘清香,闻之令人精神微振。
“公子脉象稍稳,昨日那口淤血吐出,加之……这位壮士至阳内力的持续疏导,体内阴阳拮抗之势略缓。”老先生捻着胡须,语气比前几日轻松了些许,“这剂药,是在固本培元的基础上,添了几味安神镇痛、疏通经络的药材,或能助公子缓解些许痛苦,恢复些精神气力。”
方多病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碗,触手温热。他看向李莲花,眼中满是期待。
笛飞声也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虽不言,但连续两日不惜内力地为李莲花疏导经脉,其目的也正是为此——为他争取一丝能够喘息、甚至思考的余地。
李莲花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但那双总是因痛苦而涣散或紧闭的眼睛,此刻却清明了许多。他看了看那碗药,又看了看眼前两个眼巴巴望着他的人,极轻微地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的顺从。
他伸出手,指尖仍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方多病立刻想喂他,却被他用眼神轻轻制止。
李莲花自己接过了药碗。碗有些沉,他的手晃了一下,笛飞声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扶,但最终只是看着他自己稳住了。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极其缓慢地将那碗深褐色的药汁饮尽。过程中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喝完药,他将空碗递给方多病,闭目凝神了片刻。一股温和的暖流自胃腹间缓缓升腾而起,逐渐蔓延向四肢百骸,那无处不在的隐痛似乎真的被这股药力温和地抚平了些许。一股沉重的疲惫感随之袭来,却不是之前那种令人绝望的衰竭。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再次睁开眼时,虽然依旧虚弱,但眸中的神采却明显亮了几分,说话的气息也稳了不少。
“多谢老先生。”他看向徐大夫,声音虽轻,却不再断断续续。
“公子客气了。”徐老先生连忙还礼,“此药虽能缓解症状,却如同暂堵洪流,根基之损非一日可补,仍需静心调养,万不可劳神费力。”
李莲花轻轻应了一声:“明白。”
然而,他的目光却已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了桌上那件小小的粗布衣服和那包麦芽糖。
恰在此时,无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对着笛飞声恭敬一礼:“尊上”
笛飞声目光一凝:“说。”
“属下连夜查探附近三县一州近日案卷,并询问了盟中眼线。”无颜语速平稳,“近三个月内,周边共计上报孩童走失案七起,皆为五至八岁幼童。诡异之处在于,这些案子分布零散,时间亦不集中,且大多以‘孩童顽劣自行走失’结案,并未引起重视。”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方多病倒吸一口凉气:“七起?!”
徐老先生也面露骇然。
李莲花的眼神彻底沉静下来,所有虚弱的表象之下,那股锐利的洞察力仿佛出鞘的剑。他低声追问,语速平稳却带着力量:“失踪地点可有何规律?”
无颜看了一眼笛飞声,见盟主未有表示,便继续回道:“有。其中五起,失踪地皆靠近栖霞山脉余脉。另有两起发生在城内,但其家人都曾于孩子失踪前几日,带其前往城外山脚上香或踏青。”
“衣物食物呢?”笛飞声冷声问。
“确有异常。”无颜点头,“约从两月前起,邻州黑市断续有不明身份者收购大量孩童旧衣,不计款式新旧。同时,采购了大量干粮和……麦芽糖。”
麦芽糖!
方多病猛地看向桌上那包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窜起!
李莲花闭上了眼睛,指尖在薄被上极轻地敲击着。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清亮。
“不是简单拐卖。”他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冷冽的穿透力,“分散作案,避开闹市,专挑山野边缘,收购旧衣食物……这不像牟利,更像是在‘收集’和‘囤积’。”
“他们需要这些孩子,并且打算在某个地方隐藏起来生活一段时间。”方多病失声接道,脸色发白,“后山!他们肯定藏在栖霞山深处!”
李莲花微微颔首。他看向笛飞声,语气清晰而冷静:“笛盟主,能否让手下着重探查后山?尤其是废弃矿坑或猎户遗弃的屋舍附近,寻找新鲜足迹或车辙印。”
笛飞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对无颜下令:“听见了?加派人手,重点搜查后山。有任何发现,即刻来报。”
“是!”无颜领命,瞬间消失。
屋内再次恢复寂静。
方多病激动地摩拳擦掌:“太好了!有方向了!我们……”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看向床上依旧虚弱的李莲花。
李莲花看出了他的顾虑,淡笑一下,那笑容虚弱却带着安抚的力量:“我虽去不了,脑子还能用。”他轻轻咳嗽一声,继续清晰安排道:“方多病,你去细问王大娘,豆子失踪前可有何异常,见过何人,玩伴是谁,哪怕最微末的细节也不要放过。”
他转向笛飞声:“笛盟主,若有周边详尽地图,最好。”
药力支撑着他清醒的头脑,而探寻真相的本能,则暂时压过了身体的极度不适。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莲花楼里运筹帷幄的李楼主,只是战场,从江湖换成了这间小小的茅屋。
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一眼,没有任何异议。
“好,我这就去问!”方多病转身就往外跑。
笛飞声则走到桌边,从怀中取出一份随身携带的、绘制精细的羊皮地图,在桌上缓缓铺开。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那些蜿蜒的线条上,眼神专注而锐利。
药香依旧在屋内萦绕,而一场围绕云隐山、针对孩童失踪案的推理,已然在这小小的茅屋里,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