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潜行

**第十章：夜色潜行**

夜色如墨，将云隐山峦染成一片沉寂的深蓝。茅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将三人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李莲花并未睡着。他靠坐在床头，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映跳着微弱的烛火，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矿坑深处的景象。

他在等。

方多病坐立不安，一会儿凑到窗边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一会儿又回到床边看看李莲花，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唯有笛飞声，依旧如磐石般立在窗边阴影里，抱臂闭目，呼吸悠长，仿佛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但屋内两人都知道，他所有的感知都已如同蛛网般铺散开去，捕捉着山林间最细微的异动。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终于，约莫子时前后，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是无颜。

“尊上，李公子。”无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夜行的寒气，“消息已放出，对方上钩了。约定一个时辰后，在矿坑东五里的野猪林交易。他们答应了，会派两人前来。”

李莲花眸光微闪：“只派两人？看来很是谨慎。”

“通风口呢？”笛飞声睁开眼，问道。

“找到了。”无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有一处旧通风口，虽部分坍塌，但仍有狭窄缝隙可容一人勉强通过，出口隐蔽在主矿洞侧上方的一片乱石堆后，位置极佳。属下已令人暗中清理了松动石块，可以通行。”

“好。”笛飞声吐出一个字，杀气隐现。

李莲花沉吟片刻，看向笛飞声，语速平稳却清晰：“交易地点，需派足够人手，务必生擒来人，若能逼问出内部岗哨分布和孩童关押具体位置最好。若不能，便迅速解决，换上我们的人，假意押送‘货物’扣门，制造混乱，吸引注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潜入小队，贵精不贵多。由通风口进入后，切勿急于行动，先利用高地势观察清楚洞内布局、守卫巡逻规律以及孩童确切关押点。待外面假意扣门、内部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再动手解救，以哨声为号，里应外合。”

他的安排细致入微，甚至连制造混乱的时机和里外配合的信号都想到了。

笛飞深深看他一眼，对无颜道：“都听见了？挑四个最好的，跟我从通风口进去。你带剩下的人，负责交易和假意扣门。按他说的做。”

“尊上，您亲自去？”无颜有些迟疑。盟主身份尊贵，岂可轻易涉险？

“不然你去？”笛飞声冷眼扫过他。

无颜立刻低头：“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安排！”他深知盟主决定之事无人能改，更何况，有盟主亲自潜入，救出孩童的把握无疑大了十倍。

无颜迅速退下，身影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笛飞声走到床边，看着李莲花。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笛飞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似乎是金鸳盟特制的鸣镝，塞进李莲花微凉的手中。

“若有紧急情况，拉动此物。”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李莲花没有推辞，轻轻握住了那冰冷的鸣镝，点了点头：“一切小心。”

笛飞声不再多话，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方多病猛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挣扎和不甘，“我……我也去！我能帮忙！”

笛飞声脚步一顿，头也没回：“你留下。守着他。”

“可是……”

“方小宝。”李莲花轻声开口，叫住了他，“你留下。外面需要有人策应，这里……也需要有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何况，你的扬州慢内力温和，若……若我有什么不适，还需你帮我疏导。”

这话半真半假，却精准地拿住了方多病的软肋。他看了看李莲花苍白的脸，又看了看笛飞声决绝的背影，最终一咬牙，重重坐回凳子上：“……好！我守着！你们一定要把豆子他们平安带回来！”

笛飞声不再停留，黑色披风在门口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彻底融入夜色。

茅屋内，只剩下李莲花和方多病，以及一盏孤灯。

远处深山，偶尔传来一两声凄厉的狼嚎，更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方多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竖着耳朵捕捉着一切可能的声响，手心全是汗。

李莲花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他依旧靠着床头，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鸣镝。只有格外留意，才能发现他另一只藏在被子下的手，正微微攥紧，泄露着一丝内心的不平静。

他不是不担心。矿坑内情况不明，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笛飞声武功再高，也难免有万一……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孩子。

但他必须保持冷静。他是此刻的“大脑”，他不能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忽然，李莲花抬起头，侧耳倾听，眉头微微蹙起：“方小宝，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方多病立刻屏息凝神，仔细听了片刻，茫然地摇头：“没有啊……只有风声。”

李莲花却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是马蹄声，很多马蹄声，从东南方向来的……距离还很远，但速度很快。”

方多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李莲花的内力不是几乎全失了吗？五感也受损严重，怎么可能听到那么远的马蹄声？

然而，看着李莲花那异常专注和凝重的神色，方多病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难道……又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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