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的书房里,傅砚深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处理着堆积的文件。
旁边的电视开着,播放着晚间新闻,更多的是作为背景音存在。
突然,一则突发新闻的插播吸引了他的注意。
“……本台最新消息,今晚在滨海大道发生一起严重单车事故,一辆黑色越野车疑似因雨天路滑失控,猛烈撞击护栏,车头损毁严重,司机目前已被送往医院救治,事故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中……”
新闻主播的声音字正腔圆,画面切换到了事故现场记者发回的报道,雨幕中,事故车辆惨不忍睹,警灯闪烁。
傅砚深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当镜头扫过不远处一个打着黑伞、正准备上车离开的纤细背影时,他的目光骤然定格!
虽然画面模糊,距离也远,但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沈昭宁!她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记者还在继续报道:“……据现场初步了解,事故发生时,似乎还有另一辆车辆在场,但并未停留……警方呼吁知情者提供线索……”
傅砚深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坐直了身体,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击,搜索着更详细的信息。
当他看到一些网络流传的、角度更清晰的现场照片,确认那抹冷静淡然、甚至带着一丝睥睨气息的黑伞身影就是沈昭宁,而她看起来毫发无伤时,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放松。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后怕?
他关掉新闻页面,身体重新靠回沙发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脑海中想象着当时惊险的画面。
半晌,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丝混合着惊叹、赞赏和“果然是她”的浓浓笑意,低声自语:
“真棒。”
这女人,永远能给他惊喜(或者惊吓)。在这种突发危险面前,她展现出的冷静、果决和掌控力,远超他的想象。
另一边,沈昭宁的车刚驶入沈家宅邸,早已接到消息、心急如焚的沈夫人就撑着伞快步迎了出来。
“宁宁!我的宝贝女儿!你吓死妈妈了!”沈夫人一把拉住刚下车的沈昭宁,声音都带着哭腔,上下左右仔细地检查,“伤到哪里了没有?啊?让妈妈看看!新闻里说的那辆车是不是冲着你来的?早就让你爸爸多给你派几个保镖你就是不听!非要自己开车!你要是出点什么事,让妈妈怎么活啊!”
沈昭宁被母亲拉得转来转去,心里暖暖的,又有些无奈。
她配合地张开手臂,甚至还轻松地原地转了一个圈,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语气轻松地安抚道:“妈~你看,我没事,好着呢!一根头发都没少!还可以活蹦乱跳呢!别担心了!”
这时,沈淮也也走了出来,站在廊下。
他没有像母亲那样急切地上前检查,只是目光深沉地落在妹妹身上。
看到她确实安然无恙,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经历风波后的镇定和从容,他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放松,欣慰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摔倒了会哭着要他抱、看到漂亮裙子会眼睛发亮拽着他袖子撒娇的小女孩。
又仿佛看到了一年多前,那个因为婚姻破碎而憔悴沉寂、让人心疼的妹妹。
而现在,她站在雨夜里,身姿挺拔,眼神明亮,独自面对危险并能全身而退。
他不希望她长大,希望她永远是被保护在温室里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可他又盼着她成熟、强大,能够保护自己,不被任何人任何事伤害。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沈淮也的心口微微发涩。
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她义无反顾要嫁给贺沉舟时,他是不是就应该强硬到底,死活不同意?
也许那样,她就不会经历后来的伤痛。可当时,他只是希望她幸福,最终还是心软松了口……
一家人走进温暖的客厅,沈父虽然也担心,但更多的是后怕和严肃,对着沈昭宁又是一顿安全教育,从交通安全讲到风险防范。
沈昭宁知道父亲是关心则乱,笑着乖乖听着,不住点头:“知道了爸,我会小心的,下次一定更加注意。”
晚餐时,沈淮也看着身边神态自若、甚至还能反过来给父母夹菜安慰他们的妹妹,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连忙低下头掩饰。
沈昭宁敏锐地察觉到了哥哥异常沉默和低落的情绪。
她看了看他碗里没动几口的饭,拿起公筷,夹了一只最大最饱满的油焖大虾,轻轻放到他碗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调侃:
“哥,快吃吧!发什么呆呢?这虾可是妈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再不吃凉了就腥了。”
沈淮也看着碗里那只红彤彤的虾,又抬头对上妹妹清澈关切的眼眸,心底那片潮湿的酸涩仿佛被一股暖流缓缓熨过。
他用力眨了眨眼,掩去那点失态,拿起筷子,哑声应道:“……好,吃。”
晚餐后,夜色温柔,微风拂过带着雨后清新的草木气息。沈家一家人难得悠闲地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沈昭宁慢慢落在后面,独自走到那个白色的秋千架旁,轻轻坐了上去。
脚尖点地,秋千微微晃动着。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丛在夜色和地灯照耀下依旧呈现出朦胧色彩的绣球花上。
曾经,这些花会让她瞬间联想到贺沉舟,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此刻,看着它们团团簇簇、安静盛放的样子,她心里涌起的是一种平静的欣赏。
它们确实很美。
而她,也确实想起了过去,但内心不再有波澜起伏的悲伤。
那段感情如同被妥善封存的标本,存在过,美丽过,但也仅仅止于存在。
她的生活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步入了忙碌而充实的正轨,那些曾经的伤痛,终于被时光缓缓抚平,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就在她出神之际,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着“傅砚深”三个字——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皮赖脸加上的联系方式。
她无语地接起电话,语气算不上热情:“怎么?”
电话那头,傅砚深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恢复了以往那种懒洋洋、没正形又带着点欠揍的调调:“喂,沈昭宁,猜猜我现在在哪儿?给你个提示,答对了有奖,奖品丰厚——我把我整个人都送给你,怎么样?”
沈昭宁对着空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客气地回怼:“傅砚深,你是不是闲得慌?你人在哪儿关我什么事?还整个人送给我?白送我都不要,占地方还吵人。”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一个温热的身躯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的秋千架阴影里贴近,带着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同时,那个欠扁的声音不仅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更真实地响在了她的耳畔:
“聪明!答对了!奖品立刻兑现!”
“啊!”沈昭宁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吓得低呼一声,手里的手机差点掉下去。
她猛地回过头,就看到傅砚深不知何时竟然潜入了她家花园,正弯着腰,一张俊脸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近在咫尺地看着她。
她又惊又气,压低声音道:“傅砚深!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还有,谁答对了!我不要你的奖品!白送我都不要!听见没有!”
傅砚深对于她的抗议充耳不闻,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直接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从微微晃动的秋千上拉了起来。
“你干嘛?!松开!”沈昭宁挣扎着,试图甩开他的手。
然而,下一刻,傅砚深却顺势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双臂结实而有力地环住了她,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不容拒绝的拥抱。
这个拥抱不像上次醉酒后那般脆弱依赖,而是充满了肯定和……骄傲?
沈昭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身体僵硬地被他抱着,眉头紧锁:“傅砚深!你又喝酒了是不是?说话没头没脑的,行为也奇奇怪怪!快放开我!”
傅砚深却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笑意,却异常清晰地说道:“没喝酒,清醒得很。我就是知道……我们昭宁是最棒的。任何时候都是。”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沈昭宁却瞬间明白了——他指的是今晚车祸新闻的事。
原来他知道了。
而且,他用这种独特又烦人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关心和赞赏?
沈昭宁一时间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能僵硬地被他抱着,感受着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和那份过于炽热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