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垂,大雨。
一排黑车停在这出私人墓园外,保镖的萨博班开路为首的安青昭的迈巴赫,后面跟着的安青旻、安青晏、安青暄的座驾,安家是下一代老幺,因此跟在车队的后面。
午后的天色像是提前坠入了傍晚。沿着蜿蜒而上、用黑色花岗岩铺就的小径,两旁整齐排列着银杏树,树叶未落,风却冷得割人。私人墓园建在半山之上,四周围着铁艺围栏,隔绝了城市的喧嚣,也隔绝了外人的窥探。
车开不进墓园,就在停车场停下。
司机率先下车开门,幻影的门打开,池骋的黑色皮鞋落在地上,捡起微弱的水花,视线上移,池骋一身黑色的西装,难得的打了领带,郎艳独绝的脸上此刻充满肃穆,眼神冷峻又阴郁,下车的瞬间带着睥睨终生的意味他抽出雨伞撑开,然后像车内伸出手,安琪穿了一身黑色礼服裙,裙摆一直到小腿,戴着蕾丝帽檐的礼帽,颈间只有一串珍珠项链,搭配同系列的珍耳环。
她出现的瞬间,池骋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偷拍他们。敏锐的目光回视间,被窥视的感觉随之一消,紧接着再次如跗骨之蛆般出现,直到两人进入墓园这种如影随形的感觉才消失。
从靠近这里开始,安琪的手就开始发抖,指尖又麻又凉,蔓延到小臂上。池骋半扶半拥着她,支撑着她走到母亲李青昀的墓前。
照片中的女人很美,大概三十岁左右,她四十六岁的时候才生了安琪,所以明明她是老大,而安琪下一代的老幺。
她浅笑着看向镜头,目光里满是野心与运筹帷幄的势在必得。
那时她掌握公司大权,已经是个有手腕有能力的继承人,和内地合作频繁,靠着个人关系帮忙牵线了几个国外大集团落户内地的项目。同样眼光超前,让安氏在十年后的今天,依旧在高新领域不弱下风。
爱女安青昀之墓。
“妈妈。”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争先恐后的落下来,池骋心里一慌,竟下意识伸手去接,冰凉的眼泪灼烫了他的掌心。
“我好想你,妈妈。”安琪低声道。
站在身后一旁的人瞬间都听红了眼眶。安青昭更是如此,他小时候是姐姐带大的,长大后更是姐姐的应声虫,对于姐姐的感情很深,他早年没有孩子,后来更是去结扎,将安琪视若己出。
十年了。
时间能带走一切,却带不走女儿对母亲的思念。十年前的今天,她头脑一片空白的参加了母亲的葬礼,整个过程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不停的流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只有不停的“节哀”声让她想起雨后湖边的青蛙,孤寡的众口一词,声音在她耳边忽远忽近,还有长鸣的哨音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如果,这是一场梦该多好啊......
“你知道吗?”安琪看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指尖轻颤着抚摸:“靠时间和距离忘记的人,是经不起见面的。”
不知道是在对池骋说,还是在喃喃自语,池骋听着心里一颤,他给安琪撑着伞,不让她被雨淋到,安静地听着她跟母亲讲话。
“我今年把游界做大了,舅舅夸我做的很好。集团的事舅舅也一直让我学习,京市那边事都是我在负责,之前在酒会上见到了李叔叔,他说我很像你,年少有为......”她哽咽着说着自己近况。
“身体也挺好的,能吃能睡,很少失眠,不过你为什么不到我的梦里来看我......”
“其实你不来也挺好的,有新的生活就不要再牵挂我。”
“等你再做母亲的时候,不要那么疼爱自己的孩子。”
安琪的手开始发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嘴唇到脸颊开始麻木,耳边响起尖锐的哨音,她甚至有几声听不到自己的说话声,她跪在地上,指尖颤抖着抚向母亲的脸颊。
“你别......别那么爱我,要最爱自己......”她眨眨眼,眼前一片血色,和十年前母亲倒在她身前时的颜色一模一样。
“妈妈,我好痛。”她像是小时候生病打针时般撒娇。
“妈妈,我真的好累啊......”
意识消散前,她隐约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她,熟悉的气味冲破雨幕,窜入她的鼻尖。
是不是有人叫她了?